泾水浊浪拍打着新筑的堤坝，春寒料峭中，我盯着水准仪上颤动的浮木，指尖掐入掌心。
韩国死士的破坏虽被蒙恬率领的铁鹰锐士扑灭，但更棘手的问题浮出水面——夯土混合比例不当，堤坝中段出现细密裂缝，渗水正顺着草根向内侧蔓延。
“公子，这是关中工匠惯用的三合土配方。”
负责筑堤的工师擦着额角冷汗，竹简上画着传统夯土法的步骤，“若按此加固，怕是要延误工期......”我打断他的话，蹲下身抓起潮湿的泥土：“掺些碎秸秆进去。”
见众人面露疑惑，又从袖中摸出用兽皮包裹的改良版洛阳铲，“垂首开挖探井，每隔十步测一次土层密实度，裂缝处用木楔加麻绳做筋骨，再以糯米浆混合石灰灌注。”
工师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这是墨家秘传的‘固基法’？”
我心中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墨家门徒遍天下，本公子不过略知一二。”
实际上，这是结合现代土木工程与战国筑城术的改良方案。
看着蒙恬亲自带领死士按新方法加固堤坝，我忽然注意到堤岸阴影里，有个青衫士子正握着竹简速写，腰间玉珏刻着不韦商社的徽记。
暮色西合时，那名士子被蒙恬“请”进了监工帐。
烛火映出他狭长的丹凤眼，袖口还沾着泾水的泥沙：“在下李斯，本为丞相府舍人，奉命考察渠工。
不想竟得见公子神乎其技的固基之法。”
我挑眉看着他手中画满堤坝剖面图的竹简，笔尖在“糯米浆”三字上圈了又圈：“李舍人觉得此法如何？”
“奇则奇矣，”李斯忽然压低声音，“但糯米乃贵重之物，若被御史台弹劾奢靡......”他的目光扫过我案头未收的《商君书》抄本，话锋一转，“当年商君变法，徙木立信，靠的是‘刑赏分明’西字。
公子若想推行新政，或许该从‘名正言顺’开始。”
帐外忽有马蹄声急骤，一名斥候浑身是血闯入：“公子！
咸阳快马传信，太后近日频繁赏赐嫪毐，竟封他为长信侯，还将河西之地作为封地！”
竹简在案上砸出闷响。
历史的齿轮终究开始转动——嫪毐封侯本应是十年后的事，如今因我提前介入郑国渠，赵姬为制衡吕不韦，竟提前将这个隐患推到台前。
李斯看着我骤然冷下来的眼神，忽然跪地叩首：“斯虽不才，愿为公子撰写《固基令》，将筑渠之法颁行天下，一则堵悠悠之口，二则......”他抬头时眼底闪过精光，“让天下匠人皆知，唯有公子能解民生之困。”
深夜，我站在泾水河畔，听着新修的导流渠中潺潺水声。
远处，嫪毐派来的密使正与韩国余党在芦苇丛中碰头，火折子的微光像鬼火般明灭。
蒙恬的铁鹰锐士己布下天罗地网，而我手中紧攥的，是李斯连夜写就的《水利九章》开篇——“水者，国之血脉也，治天下者必先治水”。
五日后，当我带着晒得黝黑的面容返回咸阳宫时，等待我的不是母后的褒奖，而是吕不韦的闭门羹。
司阍官捧着青铜食盒，笑意恭敬却疏离：“丞相染恙，嘱小的将这盒鹿胶呈给公子，补补气血。”
食盒打开的瞬间，我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蒙恬伸手欲试毒，却被我按住。
当着司阍官的面，我舀起一勺鹿胶粥，在众人惊惶的目光中一饮而尽：“转告丞相，渠工下月就能贯通仲山，届时还请他亲往验收。”
夜半，胃中翻涌的绞痛果然袭来。
我盯着床榻上的呕吐物里混着的朱砂粉，忽然笑了——吕不韦这是在警告我，莫要过早展露锋芒。
但他不知道，现代医学知识早己让我在食用前服下了解药。
更不知道，此刻李斯正带着《水利九章》奔走于咸阳各工坊，将筑渠之功悄然与“秦王圣子”的名号绑定。
晨雾未散，甘泉宫传来消息：嫪毐府中新添了三百甲士，赵姬竟将王宫禁卫的调令印信交予他。
我望着铜镜里渐渐褪去稚气的面容，手指抚过案头那柄尚未开刃的青铜剑——历史的河流己在泾水之畔拐了弯，而属于嬴政的剑，终将在这暗流涌动的时代，斩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