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村的晨钟敲过第三响时,叶青羽正蹲在井边洗漱,木盆里的水面突然映出个佝偻的身影。
他回头,看见老星背着昨天那捆柴站在篱笆外,右腿上的绷带换了新的,斧柄上的星轨在晨光里泛着微光。
“小哥,老汉想在村里借住些日子。”
老星笑得像个普通樵夫,肩头的柴捆却整齐得过分,每根木柴都被劈成均匀的六瓣,截面竟呈现出星型纹路。
“不白住,教你砍柴如何?”
叶青羽擦了把脸,注意到老星走路时右腿虽瘸,鞋底却没沾到半点露水——这分明是修士轻身术的痕迹。
但想起昨天在岩洞看见的金色血液,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父亲叶凌天常说,山里的怪人多,只要心善,总不会吃亏。
头三天,老星只让他练“握刀”。
枣木刀柄被汗水浸得发亮,老星却总摇头:“手腕太僵,像握着块死铁。”
说着便用布满老茧的手包住他的,在刀柄上画圈:“要像握星星,既要有捧住它的温柔,也要有劈开云雾的狠劲。”
第西日清晨,老星带他到后山背阴处,指着棵碗口粗的紫杉:“今日只劈这一棵树,每刀下去,须让木屑在空中停三息。”
叶青羽以为对方说笑,挥刀却发现木屑刚离刀刃便纷纷坠落。
老星叹气,随手劈出一斧,木屑竟真的悬在半空,组成微小的星图。
“诀窍在这儿。”
他敲了敲自己太阳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刀随心动,心随星动。”
晌午时分,山涧传来烤兔肉的香味。
叶青羽擦着汗寻去,见岩石上坐着个红衣老妪,正用枯枝翻烤着野兔,火焰竟是赤红色的,却半点没烧着周围的杂草。
“小崽子,闻着味儿就来了?”
老妪头也不抬,丢来半块烤好的兔肉,“老娘在这山里烤了三十年灵兔,就没见过比你更馋的。”
兔肉入口即化,热流顺着喉咙滚进丹田,叶青羽忽然觉得浑身发烫,眼前闪过无数火焰的画面:赤鳞巨龙在云海中翻腾,龙息所过之处,万物皆燃却不毁。
他猛地甩头,发现老妪正盯着他的左臂,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淡的火焰纹路。
“看够了?”
老妪突然将整只烤兔塞过来,火焰在她指尖凝成兔耳形状,“吃完赶紧滚,别碍着老娘晒太阳。”
转身时,她鬓角的银发间闪过一抹赤鳞,与叶青羽梦中的巨龙一模一样。
暮色西合时,叶青羽在床头整理柴刀,忽然发现刀柄缝隙里卡着片碎玉简。
那是今天劈柴时从老星的斧柄里掉出来的,当时对方慌忙捡走,却没注意到这更小的碎片。
碎片在月光下发出微光,上面刻着三个字:“万器归”。
“小家伙,倒是眼尖。”
沙哑的声音从玉简里传出,叶青羽惊得松手,柴刀“当啷”落地。
只见玉简碎片悬浮空中,渐渐显形出个半透明的老者虚影,身着锈迹斑斑的道袍,腰间挂着七零八落的器胚。
“吾乃墨隐,万器归寂诀的守印人。”
虚影咳嗽两声,“三百年了,终于等到能看见我的人。”
叶青羽屏住呼吸,看着虚影伸手点向他眉心,无数炼器知识如潮水般涌来:如何感应法宝的器魂,怎样用灵脉温养剑胚,甚至还有一段晦涩的口诀:“器者,顺天道而生,逆天道而存……”“嘘——”墨隐突然竖起手指,虚影变得模糊,“有人来了。”
木门“吱呀”推开,父亲叶凌天端着热粥进来,目光在叶青羽掌心停留一瞬——那里正泛着与玉简相同的微光。
“阿青,”他放下粥碗,声音低沉,“明日随我去看你娘的衣冠冢吧。
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深夜,老星坐在村口的槐树上,望着叶青羽房间透出的微光。
袖中玉简传来墨隐的传音:“老东西,你打算瞒他到何时?
他的混沌灵脉连我的器魂都能感应,你当年刺向真灵的那一剑,剑柄还在他体内呢。”
“再等等。”
老星望着天际的北斗,指尖划过斧柄上的星轨,那是当年封印阵的阵眼所在,“等他能让木屑停三息,等赤焰那家伙把火灵脉淬得差不多,等斩天剑派的剑诀在他体内生根……”山涧深处,赤焰老妪望着掌心的赤鳞碎片,忽然轻笑出声。
三十年了,她终于等到真灵转世,当年在封印战中被斩掉的龙角,如今正以灵脉的形式在那少年体内生长。
“老星啊老星,你以为藏着剑诀就能赎罪?
当年你们斩的是真灵的法相,可斩不掉他护着凡人心的执念啊。”
夜风掠过山林,带起细碎的沙沙声。
叶青羽握着玉简碎片,听着墨隐讲述万器归寂诀的入门篇,忽然发现掌心的星纹与玉简上的器纹隐隐重合。
他不知道,这看似平凡的砍柴日子,其实是两位上古大能为他铺就的逆道之路——老星用星陨剑诀打磨他的剑意,赤焰用真火淬炼他的灵脉,而墨隐,则在唤醒他体内沉睡的器道本源。
第二日清晨,当叶青羽跟着父亲走向后山时,老星己在槐树下等了半个时辰,斧柄上的星轨比昨日明亮三分。
赤焰老妪依旧在山涧烤着灵兔,火焰却比往日旺了许多,映得她眼底的赤鳞愈发清晰。
在叶青羽看不见的识海里,墨隐正对着半块玉简叹息,那上面未显的字迹是:“万器归寂,归的不是器,是人心。”
这一日,望星山的云雾格外稀薄,阳光穿透枝叶,在叶青羽的柴刀上投下星型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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