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被拖了多久，终于，脚步停了。
那人粗鲁地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撞到了一扇破旧的木门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霉味、草药味，还有淡淡豆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就是这里了吗？
这就是我被卖到的地方？
我被推进门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人带来了。”
“咳咳……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女声响起，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紧接着，蒙着我眼睛的布条被扯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眯起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我看清了屋里的景象，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这是一间……不能更破败的屋子了。
泥坯墙壁斑驳脱落，屋顶还在漏风。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缺了腿的方桌，桌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她正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我，手里还拿着一块帕子，捂着嘴咳嗽。
老婆婆旁边，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面黄肌瘦。
是他刚才在咳嗽吗？
不像。
送我来的那个男人，把塞在我嘴里的破布也扯了出来。
我猛地吸了几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喉咙干涩得发疼。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那老婆婆又咳嗽了几声，旁边愁苦脸的男人轻轻拍着她的背，然后抬起头看向我，叹了口气：“孩子，别怕……是我们对不住你。
你爹……他欠了赌债，把你……抵给了我们家。”
“抵给你们家？”
“做什么？”
老婆婆缓过气，虚弱地开口：“做……做我孙儿的媳妇。
等他……等他身子好些了，就给你们圆房。”
媳妇？
圆房？！
这两个词像炸雷一样在我脑子里轰响！
我才十西岁！
他们竟然要我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做媳妇？
还是个……病人？
我猛地转头，目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搜寻。
送我来的那个粗鲁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己经走了。
除了老婆婆和那个中年男人，角落里，还靠着一个少年。
他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脸色苍白得吓人。
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瘦得脱了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就是……我未来的丈夫？
一个快要病死的少年？
爹不是把我卖给什么大户人家做丫鬟，他是把我卖给了这户穷人家，给这个病秧子冲喜、传宗接代！
怪不得只要五两银子！
这样一个摇摇欲坠的家，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谁会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只有我，这个被亲爹当成货物贱卖的我！
“不……我不要！”
我尖叫起来，恐惧和愤怒，让我浑身发抖。
你们放我走！
我不要做什么童养媳！”
我转身就想往门外跑，可那个中年男人一把拉住了我。
他力气不大，但眼神里的哀求和绝望，却让我脚步一滞。
“闺女，闺女你听我说，”他声音哽咽。
“我们也是没办法……我家原本日子还过得去。
可前年我摔断了腿，重活干不了了……”“媳妇也跟人跑了，留下这一家老弱病残……”老婆婆也跟着抹眼泪。
“孩子，我们知道委屈你了。
可季安……他是个好孩子，就是身子骨不争气……大夫说，要、要娶个媳妇冲冲喜，或许还有救……”季安？
这就是那个病弱少年的名字？
我看着他们，一个老得快走不动路，一个腿脚不便，还有一个躺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少年。
这就是所谓的“家道中落”？
这分明是一家子的老弱病残！
我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冰窖。
爹为了五两银子把我推进深渊，而眼前这些人，为了“冲喜”，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我这个“祭品”。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彻底的绝望。
这个世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那个叫季安的少年，似乎被我的哭喊声惊动了，他缓缓睁开眼，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他的眼神很空洞，带着一种久病之人才有的麻木和疲惫。
我们的目光，在昏暗的油灯下，短暂地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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