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是被喉咙间翻涌的血气呛醒的。
十岁的身体蜷在锦被里,月光透过茜纱窗棂,在青砖地上描出菱花纹样。
她怔怔望着帐顶绣的百子千孙图,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疼痛如此真切,不是冷宫潮湿的砖地,没有贯穿咽喉的银簪,耳边也听不见沈青欢癫狂的笑声。
"姑娘又魇着了?
"绿竹掀开帘子进来,十二三岁的丫头端着药碗,发间还沾着夜雪。
药气氤氲中,沈青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喉间熟悉的灼痛让她浑身发冷——是了,十岁这年冬夜,她突发寒症险些丧命。
前世只当是体弱,如今细想,那碗嫡母赏的杏仁酪......"绿竹,"她哑着嗓子攥住侍女衣袖,"去寻父亲,就说我要见柳姨娘最后一面。
"小丫鬟惊恐万分,手一哆嗦,手中的药碗“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碗中的汤药溅洒出来,弄脏了地面。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着说道:“姑娘,您可别乱说胡话呀!
柳姨娘她好端端的呢,夫人刚才还说夜己经深了,让您早些歇息呢……”然而,沈青璃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小丫鬟的话一般,她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她的脸色因为咳嗽而变得通红,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但她的眼中却燃烧着一团幽火,死死地盯着小丫鬟。
“从西角门出去,沿着练武场的东墙一首走。”
沈青璃强忍着咳嗽,一字一句地对小丫鬟说道,“如果遇到巡夜的张嬷嬷,就告诉她我的东西丢了,让她帮忙找找。”
小丫鬟被沈青璃的样子吓得不轻,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看着小丫鬟离去的背影,沈青璃缓缓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瓷枕上,感受着那一丝凉意。
前世的这个时候,嫡母和娘说,她这病来得有些蹊跷,需要去祈福消灾。
当时的她还年幼无知,不懂得其中的深意,然而,当她退烧之后才知道,姨娘为了给她祈福,竟然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璃儿?
"玄色大氅裹着寒气撞进来,沈渊眉间还凝着北疆的风霜。
将军俯身要抱女儿,却被滚烫的体温惊住:"怎么回事?
周府医呢“?”
“父亲……”孩童那细弱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的护腕,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依靠一般,“璃儿梦见姨娘去死了,还说冷……”孩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然而,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外间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坠地声,仿佛整个房间都被这声音震得微微颤动了一下。
沈渊心中一紧,他猛地转过身去,目光如炬地望向门口。
只见两个婆子正架着一个昏厥过去的女子,那女子身着素衣,面色苍白如纸,手腕处的淤青显得异常刺目,而她的发间竟然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冰碴,显然是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受了不少苦。
“将军恕罪!”
王嬷嬷见状,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惊恐地说道,“姨娘她非要闯进来,老奴实在是拦不住啊!
老奴担心她身上的病气会过给二小姐,这才没让姨娘进院了,沈渊眉头紧皱,目光冰冷地扫过王嬷嬷,“她不过是想看看孩子,你竟如此对待!
不让姨娘进院,谁给你的权利”说罢,他大步走到柳姨娘身旁,将她抱进屋内,轻轻放在榻上。
沈青璃挣扎着坐起来,眼中满是心疼,“姨娘……”柳姨娘缓缓睁开眼,看到沈青璃,眼中满是担忧,“璃儿,你可好些了?”
沈青璃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姨娘,璃儿没事,您怎么成这样了?”
沈渊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紧紧地盯着王嬷嬷,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涌而出,“去把夫人给我请来!”
王嬷嬷被沈渊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她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般。
没过多久,嫡母匆匆赶来。
她一进门,看到屋内的情形,心中不由得一紧,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军,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然而,沈渊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他冷哼一声,打断了嫡母的话,“误会?
你看看柳姨娘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她不过是想见璃儿一面,却遭此毒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嫡母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她还是强作镇定地解释道,“将军,这肯定是下面的奴仆不懂事,私自胡来,我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说着,她还向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心领神会,立刻说道,“是啊,将军,大夫人一首在佛堂给二小姐祈福呢,她的腿都跪麻了,哪里会知道这些奴仆们做的事情啊。”
这场病来得蹊跷,去得也痛快。
三日后沈青璃倚在暖阁里喝药时,听说夫人"染了风寒。
绿竹给她剥着松子,说王嬷嬷那晚被打了三十军棍。
"姑娘怎知那夜张嬷嬷不当值?
"小丫鬟眼睛亮晶晶的。
沈青璃抿了口药。
真苦啊,比冷宫那碗鸩酒还苦。
她垂眸掩住眼底寒意:我梦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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