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二年夏,药王谷慕容昭赤着脚踩在溪边青石上,指尖捏着那盏浸湿的河灯。
灯芯里的金丸滚入掌心,刻满蝇头小楷的漠北布防图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她将金丸塞进发髻,背起药篓走向后山断崖——苏娘子说要采雪莲,可她知道,师父是故意支开她。
断崖边积雪未消,一株并蒂雪莲绽在冰缝中。
慕容昭攀上岩壁时,忽听脚下冰层传来金铁相击声。
“交出《天工秘录》,饶你不死!”
七名黑衣人正围攻一名青衫男子。
那人以玉箫为刃,招式看似散漫,却总在要害处轻巧一拨,刺客的刀便失了准头。
慕容昭眯起眼——那人肩头伤口泛着青紫,分明中了“腐骨散”,可眉目含笑,分明是装的!
她捻碎雪莲花瓣,幽香随风飘散。
“贱人下毒!”
为首的黑衣人踉跄半步,玉箫己穿喉而过。
血溅雪地时,青衫男子仰头望来,眼中星芒流转:“姑娘这‘浮生醉’,下得妙。”
慕容昭攥紧药篓藤条。
浮生醉是苏娘子独门迷药,此人竟识得!
“萧某略通医理。”
他拭去箫上血珠,腰间玉佩刻着听风楼徽记,“姑娘可愿救个将死之人?”
---药庐内血腥气弥漫。
萧景翊懒倚竹榻,衣襟半敞,心口腐肉泛着腥臭。
慕容昭的匕首尖挑开皮肉时,他突然握住她手腕:“这般手法,像在凌迟仇敌。”
“再动,下一刀就是你的喉咙。”
她剜出毒针,针尾血螭纹刺眼。
萧景翊低笑,伤口随笑声渗出血珠:“三日前我截获血衣门密信,他们要烧山逼你现形。”
药杵撞在铜钵上,一声脆响。
慕容昭将毒针浸入酒坛:“与我何干?”
“因为你是慕容昭。”
他指尖掠过她颈间红痕,正是两年前林胥掐出的旧伤,“南梁需要活着的公主,不需要药王谷的孤魂。”
银针抵上他咽喉,窗外忽起喧哗。
“看来不用我答了。”
萧景翊揽住她腰肢破窗而出,箭雨钉入身后药柜。
谷口巨石轰然炸裂,血衣门旗幡如血潮涌来。
---火海中,苏娘子白衣染血。
她独守药庐正门,脚下伏尸十余。
见慕容昭被挟,厉喝:“放开她!”
“师父!”
慕容昭挣扎间扯落萧景翊的玉佩,霜色龙纹映入眼帘——与裴砚那块残玉质地相同!
萧景翊叹口气,玉箫旋出剑芒:“苏前辈,漠北三百义士等了她七年。”
苏娘子挥袖洒出毒粉,刺客惨叫溃退。
她将慕容昭拽到身后,苍老的手抚上少女脸庞:“记住,活下来比复仇难。”
山崖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崩塌。
慕容昭被萧景翊扑倒滚落山涧时,最后看见苏娘子引爆药炉,火凤凰冲天而起。
---寒潭底,慕容昭抠着岩缝浮出水面。
萧景翊昏迷在岸边,怀中紧攥半幅焦黄的《天工秘录》。
她掰开他手指,残页记载着惊世毒方:“以挚爱血肉为引,可诛神佛。”
“醒了就滚。”
她将残页掷入火堆。
萧景翊睁眼,火光在眸中跳动:“恨我骗你入局?
可若无此劫,你永远只是药王谷的笼中雀。”
慕容昭扯下他玉佩砸在地上:“你们要的不是凤凰,是能撕开隆庆帝咽喉的利爪。”
裂开的玉佩中掉出金箔密信,字迹凌厉如刀:“裴砚率玄鳞司至青州,杀无赦。”
---破晓时分,慕容昭站在焦土之上。
药庐废墟中,她挖出苏娘子珍藏的玉匣。
匣内红绸裹着一截指骨,系着褪色的姻缘笺:“阿月,来生不做皇家女。”
指骨是她母后的。
山风卷着灰烬盘旋如龙,慕容昭吞下金丸,漠北布防图在舌尖化开。
她将赤螭佛珠埋入废墟,转身时萧景翊的玉箫己递来披风。
“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
她斩断一缕青丝投入残火,“从今往后,世上没有慕容昭。”
灰烬中有蓝光微闪——是当年那枚顺流而下的青铜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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