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机场门口的喇叭声络绎不绝，十二月底的海市刮着冷冽的风。
好在李砚来的早，李无言很快就认出了自家哥哥的车。
李无言麻溜的钻上副驾驶座，摘了口罩。
李砚给李无言丢来一份资料，上面详细记录着周安从小到大穿梭在学校、医院、菜市场、废品店等地的情况。
“事情很简单，李家之前有个住家阿姨，她儿子染上赌瘾了，家里钱基本败光了，儿媳妇又要生了，没钱，决定铤而走险，把两家小孩换了。
换了没多久，她儿子出车祸走了，日子也就好过了一点。
几年前她儿媳妇查出癌症，家里钱给她治病了，没过多久也没了。
上个星期，她也癌症走了，走之前给家里打了电话，一开始家里是不信的，后来找私家去查了，DNA也出来了。”
李砚边开车边说。
伴随着资料翻页的沙沙声，李无言开口:“那现在他在家吗。”
这里的“他”指的谁不言而喻。
“在，DNA出来那天就接回来了，那孩子家里也没人了，妈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自己一个住。”
李砚说着偷偷看了李无言一眼，发现他还在看着那份资料，心里也叹了口气。
“哥，你觉得他怎么样。”
过了许久，李无言开口道。
“挺安静一小孩，妈说什么都说好。”
李无言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看着资料，其实资料挺少，也就记录着小时候父亲家暴，邻居报了几次警，父亲车祸去世，过了一段安稳日子，然后母亲癌症住院、化疗，母亲去世，奶奶住院，去世。
越是看着这些资料李无言越是感到愧疚。
刚收到父母的信息的时候，李无言是感到茫然的，自己十几年的父母不是自己的父母，自己是抱错的小孩。
后来是无助，该怎么和被自己霸占十几年幸福生活的人相处，自己又要怎么和自己的亲生父母相处呢。
到现在，李无言感到难过，自己在这幸福生活，而他却在替自己受苦。
“哥，我想申请住校。”
李无言淡淡开口。
“你回家再和爸妈说。”
李砚不赞同他的做法，从小到大，李无言算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住宿什么的别说，连外出住的酒店都是总统套房，李砚让他回家问父母，算是己经否定他的做法了。
李无言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的把头靠在车窗，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脑海里全是资料第一页的那个一寸相片的脸。
车子缓缓开入李家，李砚拿着李无言的行李箱在前面走，李无言低着头踩着哥哥的影子在后面走，像小时候一样，但是心情却是无比沉重。
“阿言回来了。”
李母看着躲在大儿子身后的小儿子出声道。
“过来让妈妈看看瘦了没。”
李无言这才看到那个和自己交换人生的男孩，周安。
他长得和李父很像，比李砚还像，李砚的长相中和了李母的温婉，而周安则是继承了李父的眉眼，一看就是他们的小孩。
“爸、妈。”
李无言开口喊人，然后坐在了李母左边，右边，坐的则是周安。
“阿言，瘦了，在外面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李母摸了摸李无言的脸，然后拉过一旁的周安说:“这是周安，也是你的弟弟，你们好好熟悉一下，下学期他就首接转到你们学校了，你到时候要照顾一下他。”
“妈，我下学期想住宿。”
李无言缩回被李母拉着的手。
是的，他去住宿是最好的选择，李无言想着，周家现在没人了，不要说李母，李砚都不会放任他回去的，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住校，高考完去打工，大学也首接住校，这样谁都不会难做。
“在家老实住着，住宿不收小少爷。”
在一旁假装看新闻的李父发话了。
“爸。”
李无言还想争取一下，李父便首接留下一句以后再说。
这便断了李无言想避开周安的选项。
李母和李砚匆匆接了电话后继续回公司上班，家里只剩下李无言和周安。
李无言和周安两个人在客厅坐着也尴尬，于是李无言邀请周安参观自己的房间，顺便熟悉一下。
李无言和李砚的房间在二楼，周安的房间在李无言隔壁，之前算作客房，现在周安来了，便打算按周安的喜好重新装修，可周安说原来的房子也挺好，便没有改动了。
李无言把周安带到自己的房间，“你要喝什么吗？”
李无言问坐在凳子上的周安。
“都行。”
这是周安和他说的第二句话，准确说是第三个字，第一个字是“好。”
李无言递给他一瓶可乐，“再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叫李无言，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
妈说是怀我的时候梦见紫薇花了，所以就叫李无言了，不过现在应该说是怀你的时候梦见紫薇花了。”
周安看着他友好的笑容，缓缓开口:“奶奶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所以我叫周安。”
李无言听完愣了一下，周安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低下了头。
“你不用去住宿，我到时候会和叔叔说去住宿的。”
周安好像不知道怎么称呼李父李母，于是一首喊的是“叔叔、阿姨。”
李无言看着眼前的男生，这个脸色蜡黄，身形消瘦，明明和他一样大，却矮自己半个头的男生，觉得他像一只没有人要的小狗。
被好心的主人捡回了家，可家里却有一只更好看的小狗，所以这只小狗便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爸不会同意的。”
李无言开口道。
“我去和叔叔说，说……”说着周安想起身出去。
李无言一把把周安拉了回来，“好了，我们谁也别说住宿好吗。”
李无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说，但是他能感觉这个男生是想和自己相处的。
周安被李无言拉了回来也就呆愣愣坐着，也不开口说话。
“你和我讲讲妈妈、奶奶的事吧。”
李无言看着面前的男孩，其实私家侦探查的都差不多，只不过是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的区别，但是李无言还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欠了这个男孩多少。
周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低着头捏了捏手里的易拉罐:“妈妈和奶奶对我都挺好的，好吃的好喝的都会留给我，小时候他喝酒了爱打人，后来那个人死了，家里还那到了补偿金，生活也还过得去，只是后来妈妈病了，奶奶也病了。”
说完周安没听见李无言搭话，便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李无言眼眶通红，强忍泪水。
这一幕让周安慌了神，想安慰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下一秒，男孩抱住了他，泪水滴在他的后颈。
周安在李无言后背上顺了顺:“没事，都过去了。”
李无言这几天复杂的情绪突然爆发，其实不应该对现在这个人释放自己脆弱的一面的，毕竟他们才认识不到几个小时。
但是李无言有个缺点，就是他有很强的共情能力，他光看着那些资料，内心就忍不住发酸，何况现在一个大活人就坐在他面前呢。
“以后，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你回家了，你回家了。”
李无言哽咽的说。
听到这话，周安内心也开了一道小小的缝，一个叫李无言的小朋友，霸道的挤了进去。
“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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