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镯在日光下泛着尸蜡般的光泽。
林槐把着方向盘往城南开,后视镜里总闪过旗袍女人发间的玉兰花。
等红灯时他摸出薄荷糖,却发现铝箔纸里裹着片槐树皮,内侧用血画着八卦纹。
乱葬岗的界碑淹没在荒草里。
林槐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碎瓷片,发现每片青花瓷底都落着"宣德年制"的款。
血玉镯突然收紧,勒得腕骨生疼,指间的罗盘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坤位。
腐土里半埋着个描金漆盒。
林槐用桃木簪挑开铜锁,盒盖弹起的瞬间飞出群萤火虫,幽蓝的光点组成张女人侧脸。
漆盒内里的织锦早己霉烂,铜镜背面铸着饕餮纹,镜面却映不出人影。
"公子替我画眉可好?
"耳畔呵气如兰,林槐猛回头,只见三尺外的老槐树上挂着件褪色戏服。
血玉镯开始发烫,铜镜突然浮现画面: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对镜梳妆,发髻散开时露出后颈紫黑的勒痕。
镜中画面突然扭曲,女人脖颈呈诡异角度折向镜外。
林槐倒退半步撞上墓碑,碑文在月光下渗出朱砂色——"爱女沈月娥之墓",立碑日期竟是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初七。
漆盒里的犀角梳突然立起,梳齿间缠着几根长发。
林槐用黄表纸包裹时,纸面凭空出现洇湿的唇印。
远处传来打更声,可电子表显示才过正午,烈日下的乱葬岗却飘起雪霰。
血玉镯传来刺痛,林槐低头看见腕上浮现墨迹,正是青铜契文的一部分。
当他想凑近细看,墨迹突然游动起来,顺着血管爬上小臂,在肘窝处凝成个"戌"字。
漆盒里的铜镜发出裂帛声。
镜面蛛网纹中渗出黑血,逐渐汇成西行小楷:"戌时葬钗骨,亥时焚妆奁,子时哭坟茔,丑时渡忘川"。
笔迹与殡仪馆寿衣上的血书如出一辙。
罗盘针突然崩断,林槐听见土层下传来指甲刮擦声。
他抄起漆盒要退,脚下却踩到截森白指骨——那指骨上套着枚翡翠戒指,戒面刻着篆体"沈"字。
狂风卷着纸钱扑面而来。
林槐眯眼的刹那,漆盒里的铜镜突然立起,镜中伸出只青灰的手,指尖蔻丹剥落大半。
他摸出兜里的五帝钱砸去,铜镜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碎裂声。
血玉镯应声炸裂,碎片割破掌心。
林槐踉跄着扶住墓碑,发现碑后土包裂开道缝隙,露出半截樟木棺材。
棺盖上钉着七枚桃木钉,排成北斗七星状,其中天枢位的钉子己不翼而飞。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家族群又弹出条撤回提示。
林槐解锁瞬间,相册里突然多出上百张黑白照,全是不同角度的乱葬岗。
最后一张照片里,穿旗袍的女人背对镜头,发间玉兰花变成了纸扎的白花。
戌时的梆子声从地底传来。
林槐摸出随身带的朱砂笔,在漆盒表面画镇煞符。
笔尖触到描金漆面的刹那,盒内传来指甲抓挠声,盒盖缝隙里垂下缕花白头发。
"时辰到了。
"女人的叹息惊飞夜枭。
林槐眼见漆盒自动打开,那些霉变的织锦碎片悬浮空中,拼成件残缺的旗袍。
血玉镯碎片从伤口吸饱鲜血,竟在空中重组,只是玉色变得猩红刺目。
棺材里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林槐抄起断掉的桃木钉,发现断口处嵌着半片青铜契文。
当他将桃木钉按回天枢位,棺盖轰然掀开,腐臭味里混着浓烈的脂粉香。
棺中只有件叠得整齐的旗袍,衣襟别着枚翡翠胸针。
林槐伸手去取,旗袍突然立起,袖口露出截白骨。
他腕上的血玉镯红光暴涨,白骨抓向胸针的瞬间,翡翠突然碎裂,溅出腥臭的脓血。
子时的更鼓在耳边炸响。
林槐头痛欲裂,看见满地瓷片都映出女人哭泣的脸。
漆盒腾空而起,铜镜碎片割破他的脸颊,血珠滴在旗袍上竟燃起幽蓝鬼火。
"替我戴簪..."无数声音从地底涌出。
林槐摸到漆盒夹层里的银簪,簪头并蒂莲忽地绽开,花蕊里蜷着只干瘪的蜘蛛。
当他将银簪插向虚空,所有瓷片上的面孔同时发出尖叫。
血色月光下,墓碑后的土坑里缓缓升起梳妆台。
铜镜完好如初,镜中映出林槐的身影,可他手中分明抱着个描金漆盒。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穿旗袍的女人从镜中探出半截身子,腐烂的手指按在镜框上。
血玉镯自动飞向梳妆台,套在镜中女人的手腕。
林槐摸出爷爷留下的犀角印,印章底部的"黄泉度牒"西字突然发烫。
当他将印文按向镜面,整片乱葬岗的地皮突然掀起,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青铜锁链。
寅时鸡鸣破晓的瞬间,梳妆台化作纸灰飘散。
林槐跪在坟茔前剧烈干呕,吐出的却是黑水与槐花瓣。
手机相册里的诡异照片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张泛黄婚书,新郎姓名处赫然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回城的公路上起了大雾。
后座传来瓷器碰撞声,林槐瞥见后视镜里端坐着穿旗袍的女人,发间玉兰花沾着露水。
当他急刹时,后座只剩个描金漆盒,盒内铜镜映着晨光,镜面多出道裂纹,形似扭曲的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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