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法坛前画完最后一笔朱砂时,铜盆里的无根水突然沸腾起来。
供桌上的三柱清香齐齐折断,香灰在青砖地面拼出歪扭的”亥“字。
窗外传来山魈夜啼,那声音像婴儿含着碎玻璃在哭。
顾明修端着罗盘冲进殿门,道袍下摆沾满暗绿色苔藓。
"师尊,后山养尸池...池水变红了。
"我抓起桃木剑的手腕突然刺痛,二十年前被红绳铜钱勒出的疤在发烫。
当我踏着北斗罡步来到养尸地时,月光正将九具悬棺照成惨白的肋骨。
池中漂浮的男尸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游动着银线虫。
"退后!
"我甩出五雷符的瞬间,尸体腹腔发出蛙鸣般的鼓胀声。
那些银虫从七窍喷涌而出,在空中织成一张人脸——竟是我上月超度的吊死鬼王二麻子。
顾明修突然发出闷哼,他脖颈处浮现蛛网状红痕。
我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画血符,却发现他锁骨下方隐现青色獠牙印。
这印记我太熟悉了,二十年前那个雨夜,被我用七星钉封在镇幽洞的尸王..."师尊小心!
"池水炸开血浪,男尸像提线木偶般首立起来。
他肚脐处钻出半截青铜铃铛,随着摇晃发出催魂的声响。
我挥剑斩断缠上顾明修脚踝的头发,却见尸体的天灵盖自动掀开,脑浆里盛开着一朵血红曼陀罗。
"阎罗殿的彼岸花印。
"我瞳孔骤缩,这邪教标志竟出现在天师府禁地。
花瓣突然迸射毒针,我扯过道袍一卷,布料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洞。
暗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穿红旗袍的女人赤脚踩在悬棺上。
她涂着丹蔻的指尖缠绕着发丝,发梢系着七个缩成核桃大小的骷髅头。
当月光照亮她眉心的朱砂痣时,我持剑的手第一次颤抖——那分明是师妹凌素素生前点的守宫砂。
"师兄别来无恙?
"她舔了舔嘴角,"当年你用我的心头血封印尸王时,可想过镇幽洞的怨气会反噬?
"顾明修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他后颈的莲花胎记渗出黑血。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旗袍开衩处露出布满咒文的双腿:"这孩子是你从尸王棺里抱出来的吧?
真当他是弃婴?
"我祭出本命法器太乙拂尘,三千银丝却在她身前半寸凝滞。
她抛来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里面装着半块发黑的同心结——那是我与素素大婚前夕,亲手系在她青丝上的定情物。
"想知道当年谁泄露了天师府结界图吗?
"她吹开落在肩头的曼陀罗花瓣,"你疼爱的好徒弟身上,可流着阎罗殿主的血呢。
"池水突然化作血手抓向我脚踝,悬棺集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当我用掌心雷劈开血雾时,女人和尸体都己消失不见,只余那朵曼陀罗在尸水中旋转。
花蕊里嵌着半枚青玉蝉,蝉翼上刻着本该随师父下葬的往生咒。
顾明修昏迷前死死攥住我的衣角,他袖中滑落一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穿道袍的素素抱着婴儿,背后是镇幽洞狰狞的符咒。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分明是素素”死后“第三年。
山风卷来骨铃声响,我望着开始渗血的山壁,终于明白镇幽洞的封印不是松动,而是有人在用至亲血脉为引,喂养那个本该永世不见天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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