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晓梅一首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抱着大女儿小芳，仿佛害怕这是一场梦。
“晓梅，娘对不起你……”陈桂芬哽咽着说，“娘以前糊涂，总觉得儿子才是依靠。”
晓梅终于忍不住，靠在母亲肩头痛哭起来：“娘，我每个月都偷偷给您写信，可您从来不回……我以为您不要我了……”陈桂芬心如刀割。
前世她确实收到了那些信。
却从未拆开，全都烧掉了。
“以后不会了，娘发誓。”
陈桂芬擦干女儿的眼泪，“咱们回家，过好日子。”
回到城里己是深夜。
陈桂芬的丈夫林建国和三个儿子看到她们带着两个孩子回来，都愣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
林建国皱眉问道，“晓梅己经嫁人了，你怎么能随便带她回来？”
不仅如此，还带了两个拖油瓶。
“她爹，张家不是人待的地方！”
陈桂芬把晓梅推到前面，“你看看你女儿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林建国看了一眼瘦骨嶙峋的晓梅，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但很快又板起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过得不好也是她的命。”
“放屁！”
陈桂芬怒不可遏，“她是你亲闺女！
这两个是你亲外孙女！
你看看小芳都五岁了，你抱过她一次吗？”
面对着老婆子的突然强硬，林建国还有些懵。
老婆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三个儿子站在父亲身后，表情各异。
大儿子林卫军皱着眉头：“妈，咱们家就这么大点地方，突然多了三口人怎么住？
再说大姐己经嫁人了，这样跑回来多丢人……”“丢人？”
陈桂芬冷笑，“你大姐差点被折磨死，你们想的却是丢人？”
二儿子林卫民小声嘀咕：“谁让她生不出儿子……”陈桂芬抄起扫把就朝二儿子打去：“我让你说！
我让你说！
你妈我也是女的，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一家人乱作一团。
最终林建国拍桌怒吼：“够了！
晓梅住几天就回去。”
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陈桂芬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自私。
她很平静的说道：“我带晓梅回来，就没打算她回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建国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陈桂芬笑了起来，“晓梅户口在家里，也没打结婚证，不会回婆家了。”
林建国被陈桂芬的话震得后退半步。
那张有了皱纹的脸涨得通红：“你疯了吗？
晓梅孩子都两个了，怎么能离婚？”
陈桂芬把缩在身后的晓梅拉上前，掀开她的衣袖，“你看看这些伤！
张家把我闺女当牲口使唤，冬天让睡猪圈，不离婚她会死的！”
青紫交加的伤痕在晓梅瘦弱的手臂上格外刺目。
小芳突然扑上来抱住妈妈的腿，仰着脸哭喊：“姥爷别赶妈妈走！
奶奶天天用藤条抽妈妈，还不给饭吃！”
三岁的妹妹小花也跟着哭起来，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都闭嘴！”
林卫军一脚踹翻板凳，“妈，你别被大姐骗了。
农村媳妇哪个不挨打？
就她金贵？”
陈桂芬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就砸过去：“畜生！
那是你亲姐！”
搪瓷缸在林卫军脚边炸开，热水溅了他一裤腿。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母亲——从前最偏心他的娘。
今天居然为了嫁出去的赔钱货对他动手。
“反了天了！”
林建国拍案而起，“陈桂芬我告诉你，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明天我就把晓梅送回去！”
晓梅浑身发抖，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陈桂芬紧紧攥住女儿冰凉的手，声音出奇地平静：“你要是敢把晓梅送回去，我就跟你离婚！”
林建国被这话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眼里都是不敢置信。
一向老实巴交任劳任怨的妻子，跟他提离婚。
他顿时就闭嘴了。
这么大岁数了。
丢不起这个人！
三个儿子也被老妈的话给惊到了。
半响都不敢吭声。
二儿子林卫民突然插嘴：“那俩丫头片子怎么办？
总不能落咱们家户口上吧？”
“你闭嘴！”
陈桂芬厉声喝道。
转头却放柔了声音问小芳，“告诉姥姥，你大名叫什么？”
“张招娣……”五岁的小声回答，又急忙补充，“但是妈妈偷偷叫我张小芳，说芳是花香的意思……”陈桂芬心头一酸。
前世首到死，她都不知道外孙女有这个好听的小名。
“好，以后咱们就叫小芳。”
她摸摸孩子的头，转向丈夫，“建国，今晚先让晓梅跟我睡里屋。
明天我去厂里开证明，给孩子改姓林。”
林建国闷头抽烟不吭声。
小儿子林卫东突然嘟囔：“妈，你变了……”陈桂芬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她变了。
前世这时候，她正张罗着给林卫东说对象。
哪会管乡下女儿的死活。
“变了好。”
她轻声道，“再不变，这个家就烂到根了。”
夜深人静，晓梅躺在母亲身边辗转反侧。
“娘，我真的不用回张家吗？
“她声音发颤。
陈桂芬给两个熟睡的外孙女掖好被角：“不用，从今以后家里娘说了算。”
她顿了顿，“晓梅，娘问你，你还想跟张铁柱过吗？”
黑暗里，晓梅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不……不想……他喝醉了就往死里打……”当年下乡当知青，要不是被张铁柱……她也不会嫁。
李桂芬伸手抱了抱女儿，“不想那就别回去，娘能养活你们。”
晓梅无声的流着泪。
总觉得这跟做梦一样。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晓梅脸上，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终于有了光亮。
第二天一早。
陈桂芬就被砰砰的砸门声惊醒。
“林晓梅！
给老子滚出来！”
粗犷的男声伴随着孩子的哭闹。
小芳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床底下钻，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陈桂芬按住发抖的晓梅：“你在屋里别出去。”
她抄起顶门棍，大步走向院门。
门一开，满脸横肉的张铁柱带着五六个张家汉子堵在门口。
张婆站在最前头，三角眼闪着凶光：“陈桂芬，把我张家媳妇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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