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灯将金砖地面映得波光粼粼,王萱垂首跪坐在青玉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支白玉簪。
这是她及笄时姨娘偷偷塞给她的,说是母亲临终前留下的物件。
殿外传来环佩叮当声,她连忙将簪子藏得更深些——这般场合,庶女本不该有体面首饰。
"孙大人到——"宦官尖细的唱名声里,殿内骤然寂静。
王萱抬眸的瞬间,正见玄色蟒纹袍角掠过朱漆门槛,金线绣的螭龙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那人的脚步不疾不徐,腰间佩剑与玉珏相击的脆响竟压过了满殿丝竹。
"臣来迟了,陛下恕罪。
"清冽声线似寒泉击石,孙单文躬身行礼时,腰间垂下的紫玉佩堪堪停在蟠龙柱的阴影里。
王萱这才惊觉自己竟屏住了呼吸,慌忙低头,却见案上银箸映出那人侧脸——眉峰如刃,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
宴乐再起时,王萱借着斟酒的动作偷眼望去。
孙单文独坐御阶之下,修长手指把玩着犀角杯,西周官员如众星拱月般围坐,却无人敢近他三尺之内。
当朝首辅的义子,执掌刑狱的绣衣使指挥使,这般人物原该是煞气逼人,可那袭玄色锦袍衬得他宛如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剑,暗芒内敛却叫人胆寒。
"萱儿,该你献舞了。
"嫡姐王玥在案下狠狠掐她手臂,镶着红宝石的护甲刺入皮肉。
王萱吃痛回神,这才发现殿中舞姬己退,自己的月白襦裙在一众姹紫嫣红中显得格外素净。
丝弦忽转清越,王萱踩着乐点旋身,广袖扬起时故意慢了半拍。
本该抛向御前的披帛失了准头,飘飘荡荡落向孙单文案头。
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里,她看见那人抬手接住轻纱,指节分明的手背上横着一道狰狞疤痕,像是被火舌舔舐过。
"臣女失仪,请大人恕罪。
"她伏地请罪,发间唯一一支银步摇轻颤如风中蝶翼。
青石砖的寒意渗入膝盖,却比不过后背那道审视的目光。
许久,上方传来杯盏轻叩声:"王侍郎教的好女儿。
"这话说得轻慢,王萱却捕捉到他语气里一丝玩味。
当她战战兢兢抬头时,正对上孙单文幽深的眸子。
那人唇角噙着笑,眼底却凝着寒霜,修长食指正漫不经心地绕着那截雪色披帛。
宴席过半时,王萱借口更衣溜出大殿。
廊下积雪未扫,她提着裙摆转过九曲回廊,却在梅林深处撞见玄色衣角。
孙单文倚着太湖石,手中把玩的正是一支白玉簪——分明是她藏在袖中的那支!
"大人..."她慌忙去夺,却被攥住手腕。
男人掌心粗粝的茧子磨得她生疼,紫玉佩穗子扫过她手背,带着沉水香的余温。
"王姑娘方才在殿上,可不是这般慌张模样。
"孙单文逼近半步,梅枝积雪簌簌落在她肩头,"这簪头的并蒂莲纹,倒像是江南顾家的手艺。
"王萱心头剧震,面上却作出羞恼神色:"大人慎言!
这不过是..."话未说完,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孙单文松开手时,她分明看见他袖中露出一角密信,朱砂批红的"漠北"二字惊鸿一瞥。
回到宴席时,王萱发现案上多了一碟桂花糖蒸酥酪。
嫡姐阴阳怪气地说这是孙大人特意赏的,她却盯着瓷碟边缘的莲花纹出神——那纹样竟与母亲留下的白玉簪如出一辙。
更漏声声,殿外忽起喧哗。
孙单文不知何时离席,王萱借着添酒走到他坐过的席位,发现青玉案角用酒水写着半句诗:"不信比来长下泪"。
她指尖轻颤,在案面补上后半句:"开箱验取石榴裙"。
暗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王萱惊觉回头,只见朱漆廊柱后闪过半张蒙面人的脸。
那人眼尾一颗朱砂痣,与她铜镜中的倒影竟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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