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掠过中央平原，卷起枯黄的草叶和细碎的沙石。
伊戈·瓦尔特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铁手套下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疲惫。
三百公里的死亡行军，身后是如影随形的不死者军团，眼下他的军团终于会师的精灵与矮人联军。
"报告司令，斥候己确认不死者军团前锋距此不足十里。
"传令兵跑上前来，沉重的呼吸使声音变得嘶哑。
伊戈点点头，视线扫过平原上绵延数里的联军营地。
人类的重骑兵正在给战马披上最后一片护甲，精灵弓手们默念着古老的祷词擦拭箭矢，矮人的矛兵与精灵的剑士们则围坐在篝火旁，传递着烈酒和粗犷的战歌。
三天前，人王奈德莫与精灵王瑟兰迪尔在战前会议上将联军指挥权交到他手中时，矮人王格罗姆·铁砧那张布满伤疤的脸几乎涨成了紫红色。
"让一个乳臭未干的人类小子指挥我们？
"矮人王的咆哮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我祖父的祖父就开始和精灵打仗的时候，他爷爷的爷爷还在树上摘果子呢！
"伊戈深吸一口气，皮革与钢铁的气味混着营火的烟尘涌入鼻腔。
他只有二十八岁，却己经指挥过七次大会战，是联军中唯一同时与精灵、矮人、不死者都交过手的将领。
这份"殊荣"现在压得他肩膀生疼。
"司令？
"传令兵站在他的身后。
"传令各军团，按预定阵型布防。
"伊戈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长矛盾兵为第一阵，法师与弓手第二阵，重骑兵预备队居后。
告诉格罗姆王，我相信他的铁卫团，我们需要最坚固的盾。
"当号角声在暮色中回荡时，伊戈系紧了胸甲的皮带。
这副铠甲上布满划痕，最醒目的一道从左肩斜贯至右腹——是不死者军团的巫妖临死一击留下的。
那一击没有杀死我，我仍旧站在这里，他抚过那道伤痕，仿佛又听见了巫妖尖利的笑声："你们都将加入终焉的行列，伊戈·瓦尔特，不过早晚...""大人，您的大衣。
"年轻的侍从托着绣有联军徽记的玄黑色羽衣走来。
伊戈摇摇头，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这把被称为"黎明"的古老兵器在暮光中泛着淡淡的银辉，剑身上蚀刻的精灵符文随着他的握持开始流动。
"今晚不需要披风，孩子。
"伊戈说，"今晚要么胜利，要么死亡。
两者都不需要累赘。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时，他闻到了一股不详诡谲的气息，是不死者军团。
起初是地平线上的黑色潮水，然后是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没有战吼，没有号角，只有无数空洞眼窝中跳动的幽绿火焰。
它们从三个方向同时涌来——死去的巨人、精灵、矮人混成一片，由不死者的骑兵作为前锋，他们身着着身前的护甲，骑着死去的坐骑向生者杀去。
"稳住！
"伊戈的吼声在魔法号角的作用下传遍前线，"等它们进入射程！
"精灵弓箭手拉开了长弓，矮人们拨弄着巨大的投石机与弓弩，人类法师们开始吟唱第一个联合法术。
伊戈站在中央高台上，能清晰看见不死者先锋部队腐烂的面容。
三百米、两百五十米、两百米——"放箭！
"数千支箭矢腾空而起，在暗夜中划出致命的弧线。
第一波箭雨落入不死者阵中，前排的骷髅战士如麦秆般倒下，但后面的立刻踩过同伴的残骸继续前进。
矮人的火枪齐射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铅弹击碎了更多骨架，可缺口很快就被填满。
"法师团，准备！
"伊戈高举长剑。
五十位人类法师和二十位精灵咒术师完成了冗长的咒语，空气中的魔力几乎凝成实质。
"放！
"联合法术在敌军中央炸开，耀眼的蓝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战场。
上百名不死者在奥术能量的冲击下化为齑粉，但更多的涌了上来。
第一排骷髅战士终于撞上了联军的长矛阵，断裂的骨骼与喷溅的鲜血在阵线前形成一道诡异的混合物。
左翼最先告急。
不死巨人骑着巨象的冲锋撼动了铁卫团的防线，尽管格罗姆王亲自挥舞战斧砍倒了三名骑士，阵线还是被撕开了缺口。
"第三重骑兵团，增援左翼！
"伊戈命令道。
传令兵飞奔而去，但伊戈知道这远远不够。
他转向精灵王瑟兰迪尔，"我需要你的亲卫部队从侧翼骚扰。
"“如你所愿。”
他点头离去，伊戈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混战中。
右翼的情况被稳住，精灵剑士与矮人矛盾兵组成的盾墙像磐石般稳固，但中路的压力越来越大。
不死者似乎无穷无尽，联军的阵线开始缓缓后退。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了刺耳的尖啸。
伊戈抬头，心脏几乎停跳——西只巨大的黑影在月轮前展开翅膀。
死龙，这些由古老龙尸复生的怪物是战场上最可怕的武器。
它们喷吐的腐息能瞬间融化血肉，利爪能轻易撕碎最坚固的铠甲。
第一口腐息落在中路法师团的位置。
惨叫声中，二十多名法师瞬间化为一滩溶解的血肉，联合法术阵型被彻底打乱。
另一只死龙俯冲向精灵弓箭手阵地，数十名精灵来不及躲避就被龙爪碾碎。
"巨弩！
所有巨弩瞄准天空！
"伊戈吼道，但混乱中命令很难传达。
他看到一面联军的旗帜倒下，又一面...阵线开始崩溃，恐惧像瘟疫般蔓延。
没有犹豫，伊戈跳下指挥台，冲向最近的箭塔。
这座三十尺高的木制结构己经摇摇欲坠，两名操纵巨弩的士兵正手忙脚乱地调整射击角度。
"让开！
"伊戈推开士兵，亲自握住操纵杆。
他曾在北方边境用这种武器猎杀过狮鹫，知道如何计算提前量。
第一只死龙正在俯冲，目标是重骑兵集结地。
伊戈屏住呼吸，转动绞盘。
巨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但准星稳稳锁定了那只庞然大物。
"来吧，你这堆腐肉..."他在心中默念，扣动扳机。
三米长的钢弩箭破空而出，精准地贯穿了死龙的左眼。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在空中翻滚着坠落，压碎了一大片骷髅战士。
箭塔上的士兵欢呼起来，但伊戈己经转向第二只目标。
"装填！
快！
"他吼道，同时从箭袋抽出一支特殊的符文箭。
这是精灵王瑟兰迪尔亲自赠予的礼物，据说能穿透任何魔法防护。
第二只死龙似乎注意到了威胁，开始爬升高度。
伊戈调整仰角，额头渗出冷汗。
太远了...但他必须一试。
巨弩再次咆哮，符文箭化作一道银光，在死龙腹部炸开一个大洞。
腐臭的内脏如雨般落下，死龙挣扎着飞远，最终坠落在战场边缘。
剩下的两只死龙变得更加谨慎，在高空盘旋喷吐腐息。
伊戈知道箭塔己经暴露，但他不能退缩。
第三支箭射偏了，擦着死龙的翅膀飞过。
第西支箭装填时，一只死龙突然俯冲下来。
"小心！
"士兵尖叫着扑倒。
伊戈只来得及侧身，死龙的利爪擦过他的左臂，撕开皮甲带走一大块血肉。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咬牙稳住身形，用最后的力气射出第西箭。
这一箭奇迹般地贯穿了死龙的咽喉。
怪物抽搐着坠落，撞毁了邻近的另一座箭塔。
剩下的一只死龙仍然发出着刺耳的咆哮，而联军的损失己经己经无法估量。
伊戈跌跌撞撞地站起，在残破的箭塔上他看向战场，他的左臂的伤口血流如注。
侍从冲过来想为他包扎，被他推开。
"没时间了，"他喘息着说，"把旗给我。
"伊戈感到一阵绝望在军中蔓延。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拔出黎明，从高塔一跃而下。
"跟我冲！
"他的剑刃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在雪夜中如同初升的太阳。
溃散的士兵们停下脚步，看着他们年轻的统帅单人独剑冲向一头正在降落的死龙。
那场景后来被无数吟游诗人传唱——伊戈·瓦尔特如何借着倒塌的箭塔跃上龙背，如何用黎明之剑刺入巨龙脊椎的关节处，如何在骨架崩塌前跳离。
但此刻，战场上的人们只看到一个疯狂的的战士，和随之而来的奇迹。
他抓起联军的战旗，跃上一匹无主的战马。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到旗杆上，但他浑然不觉。
伊戈策马冲向动摇的中路防线，高举战旗在溃散的士兵间穿行。
"站住！
以联军之名，站住！
"他的声音嘶哑却有力，"看看你们身后！
精灵在为你们掩护侧翼，矮人在用身体堵缺口！
人类难道要做逃兵吗？
"一个年轻的矛手停下脚步，满脸是血和泪。
"太多了...它们杀不完..."伊戈指向远处一面仍在飘扬的精灵旗帜："瑟兰迪尔王还在战斗！
"又指向左翼，格罗姆王的战吼清晰可闻："铁砧氏族没有后退！
"最后他指向自己的心脏："而我，伊戈·瓦尔特，宁愿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愿死在逃跑的途中！
谁与我同去？
"奇迹般地，溃散的士兵开始重新集结。
伊戈将战旗交给旗手，抽出黎明。
剑身上的符文亮如晨星，照亮了他染血的面容。
"随我冲锋！
"这支临时组织的反击部队像匕首般刺入不死者阵线。
伊戈的剑每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腐烂的血肉，身边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倒下，但他们确实夺回了一部分阵地。
然而整体战局仍在恶化，联军的阵型己经被压缩得只有最初的一半大小。
就在伊戈开始考虑撤退路线时，大地突然开始震颤。
起初他以为是地震，但随后东方传来了陌生的号角声——低沉浑厚，仿佛山脉在歌唱。
不死者军团的侧翼突然爆发出混乱，成排的死人像玩具般被抛向空中。
"那是什么？
"身边的士兵惊呼。
伊戈眯起眼睛，随后心脏狂跳起来。
月光下，一个个巨大的身影从东方的丘陵间现身。
最高的超过二十尺，披挂着粗糙但厚重的石甲，手持树干般粗大的武器。
"巨人..."伊戈喃喃道，"是玛格王的巨人军团！
"数万个山丘般的身影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冲入战场，他们挥舞着需要十个人才能抬起的石锤，每一次挥击都能清空方圆三十尺内的敌人。
为首的巨人戴着青铜头盔，独眼中燃烧着战意。
"玛格来了！
"残存的矮人们欢呼雀跃。
巨人王玛格·石拳的战术简单而有效——他的战士们排成一列，像耕犁般从不死者军团中央碾过，硬生生将亡灵大军截成两段。
他们如楔子般插入不死者阵中。
他们专挑最密集的地方冲锋，每一步都能踩碎数十个亡灵。
玛格手握一棵巨树左右横扫，掀起一片片血海。
先前节节败退的联军亦展开了殊死的冲锋，不死者军团陷入腹背受敌之境，战争的天枰至此彻底倾斜。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不死军团己经彻底崩溃，战场上终于安静下来。
积雪早己被染成暗红，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既有亡灵，也有太多熟悉的面孔。
伊戈一瘸一拐的走在尸体间，彻夜的战斗使他的痛觉己经麻木，我们付出了太多，但这是胜利的代价，伊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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