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天启七年腊月三十，子时三刻的寒风卷着雪粒扑在陈宁一脸上。
他缩了缩脖子，把冻得通红的双手凑到嘴边呵气。
书院东墙根的银杏树簌簌作响，金叶在月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光。
"宁儿。
"少年猛地转身，鹿皮靴在青砖地上滑出半尺。
父亲陈观澜站在藏书阁檐角下，腰间悬着的青铜书简叮当作响。
十五年来，父亲从未在守岁夜离开过供奉诸子牌位的明伦堂。
"爹？
"陈宁一望着父亲指间流淌的朱砂墨，突然发现那些墨迹竟在虚空中凝成《礼记》的篇章。
轰隆——山门处的青铜钟突然炸响，声波震得银杏叶漫天飞舞。
陈宁一踉跄着扶住树干，掌心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千年古树的树皮上浮现出蝌蚪状的铭文，那些文字正顺着他的指缝往皮肤里钻。
"带诸子真种走！
"陈观澜突然暴喝，手中判官笔在空中划出丈许长的墨痕。
十三个黑衣人踏着墨迹凌空而来，为首者手中的青铜钺竟斩断了漫天飘落的雪花。
陈宁一被父亲推进银杏树的裂缝。
树洞里的时空突然扭曲，他看见父亲的后背炸开血花，判官笔在夜空中写下的"仁"字被血色浸透。
那些血珠悬停在半空，像一串凝固的红珊瑚。
"时渊刻印......终于醒了。
"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陈宁一低头看着发烫的左手，掌心浮现的青铜轮盘正逆向转动。
漫天血珠突然倒流回父亲体内，断裂的青铜钺重新拼合，时间在他眼前疯狂回溯。
黑衣人的狞笑凝固在脸上，陈宁一突然看清他们额间的法家烙印。
父亲燃烧精血写就的春秋笔法在空中结成大网，却被青铜钺上的刑名律令寸寸斩断。
时空轮盘越转越快，陈宁一感觉自己的神魂要被扯成碎片。
"闭眼！
"苍老的声音炸响在识海。
陈宁一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父亲将半卷《礼经》拍进自己胸口。
银杏树的裂缝轰然闭合，青铜钟的碎片如流星坠落。
当陈宁一再度睁眼时，正躺在覆满霜花的河滩上。
左手掌心的轮盘化作青铜印记，漫天星斗倒映在河水里，那些星辰的轨迹竟与轮盘纹路完全重合。
他摸着胸口的灼痛处，破碎的《礼经》正在血脉中重组为金色文字。
"道统不绝，薪火永续。
"星空中传来父亲的叹息，陈宁一突然发现那些星辰正在编织成巨大的罗网。
北斗第七星的位置，隐约浮现出墨家矩子的齿轮标记。
河水中忽然升起青铜钟的虚影，钟壁上诸子百家的浮雕正在缓缓转动。
陈宁一伸手触碰钟面的瞬间，墨家的机关纹与法家的刑名令同时亮起，时空长河在他眼前展开万千支流。
河水在陈宁一脚边结出冰花，那些冰晶里封存着昨夜星辰的倒影。
他数到第七块冰晶时，北斗第七星的位置突然迸发青光，河滩上的鹅卵石竟自动排列成洛书图案。
"坎位生门。
"陈宁一脱口而出，这才发现胸口的金色文字正在与鹅卵石共鸣。
昨夜父亲拍入体内的《礼经》残篇突然浮现，在虚空中展开半幅星图——正是墨家《天志》篇缺失的二十八宿阵。
破空声骤然响起，三枚青铜令箭钉入他脚边的冻土。
陈宁一翻滚着躲到河柳后，看见令箭上刻着"法正刑名"西个篆字，箭尾拴着的青铜锁链正在渗出血珠。
"时渊刻印的波动。
"沙哑的声音从锁链尽头传来，昨夜的黑衣首领踏着冰面走来。
他脸上的青铜面具裂开半寸，露出下面蠕动的紫色血管："交出诸子真种，许你入法狱轮回。
"陈宁一的后背突然撞上冰冷金属。
河柳的枯枝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齿轮，整片河滩正在被机关术改造。
他按着发烫的左手掌，时渊刻印的青铜纹路突然与星图重叠。
"闭气！
"清冷的女声在耳畔炸响。
陈宁一只觉腰间一紧，墨色丝绦缠着他腾空而起。
黑衣人的青铜锁链绞碎河柳，却在触及丝绦的瞬间被机关卡榫锁死。
墨家矩子令的齿轮声在头顶轰鸣，陈宁一抬头看见少女足踏木鸢，玄色深衣上的星辰纹路正与他的星图呼应。
少女右眼的青铜目镜闪过数据流："星垣共振率73%，符合接引条件。
"河面突然掀起巨浪，昨夜消失的青铜钟虚影再度显现。
黑衣人首领的锁链没入钟体，竟扯出一段凝固的时空碎片——正是书院银杏树即将倒塌的瞬间。
"时轮修正。
"少女抛出三枚青铜算筹，木鸢的尾翼展开浑天仪。
陈宁一掌心的刻印突然发烫，他鬼使神差地伸手点向时空碎片中的银杏树。
咔嚓——整段河流突然倒悬，黑衣人连同青铜锁链被卷进逆流的漩涡。
陈宁一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残留着青铜色的时空涟漪。
星图中第七宿的角木蛟突然亮起，指引向云层深处的机关城轮廓。
"你修改了三个时辰前的因果。
"少女的目镜浮现卦象，"现在有十七个平行时空正在坍塌。
"她突然扯开陈宁一的衣襟，指尖按在他胸口的星图胎记上："诸子真种居然选择了儒家？
"木鸢突然剧烈颠簸，六十西卦罗盘在两人之间疯狂旋转。
陈宁一发现少女深衣上的星辰纹路正在渗入自己血脉，昨夜父亲注入的《礼经》文字突然重组为《墨经》的机关图谱。
"兼爱非攻，天志明鬼。
"少女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入浑天仪。
陈宁一胸前的星图胎记突然投射出墨家禁地的三维虚影，无数齿轮咬合的声响中，他听见机关城地底传来青铜钟的本体轰鸣。
黑衣人首领的狞笑突然从云层中传来，青铜锁链穿透时空涟漪首取星图胎记。
少女的木鸢左翼突然解体，三百六十枚青铜齿轮化作暴雨射向敌人。
"抓紧！
"少女扯动丝绦，残存的木鸢载着他们冲进北斗第七星的青光。
陈宁一在失重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那影子胸口竟浮现法家的刑名烙印。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