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的坠落持续了整整十二秒。
作为国家特级注册结构工程师,他在坠落瞬间仍本能计算着数据:高度83.6米,风速7级,安全绳断裂处呈现典型的疲劳腐蚀特征。
工地上飘扬的图纸中,有他刚完成的超高层抗震设计——那组让专家组惊叹的"蜂窝式减震结构"计算公式正在空中飞舞。
"砰!
"后脑撞击硬物的剧痛中,陈河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和腐朽的草木气息。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粗麻绳捆缚,十指指甲外翻,指缝里嵌着暗红色的黏土颗粒——这是含铁量极高的夯土原料,现代工程中常用于遗址修复。
"戊组刑徒听判!
"嘶吼声震得耳膜生疼。
陈河抬头,看见一个着鱼鳞青铜甲的壮汉手持带倒刺的皮鞭,甲胄上凝结着可疑的黑色物质。
通过其腰间错金铭文铜牌,陈河辨认出"骊山丞赵"西字——这是秦代低级官吏的官凭。
"《秦律·徭律》载:城垣坏,主者赀二甲。
"赵监工一脚踹翻跪着的劳工,"尔等连坐,当斩左趾!
"雨水冲刷着刑台上的血迹。
陈河强迫自己观察环境:这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城墙工地,采用典型的"版筑法",但夯土层有明显分层不均的问题。
远处望楼上的旗帜显示这是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正是蒙恬筑长城的关键时期。
"低头!
"右侧传来沙哑的呵斥。
一个脸上刺着"盗黥"的老者用肩膀撞他,"新来的?
赵虿最爱杀瞪眼的。
"老者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比划着斩首动作。
陈河发现劳工们额角都烙着"城旦"二字,这是秦代刑徒的标志。
通过老者的关中口音和提及的"泗水砀郡大旱",他确认自己身处秦代北方边陲。
刑台上,青铜剑寒光闪过。
当第一根脚趾飞入泥浆时,陈河注意到受刑者小腿肌肉异常抽搐——这是破伤风感染的典型症状。
更可怕的是监工随后的动作:他用陶碗舀起混着血液的泥水,递给旁边瑟瑟发抖的少年。
"饮之!
"赵监工狞笑,"《封诊式》有载,人血可镇地煞。
"入夜后,陈河在漏雨的草棚里检查身体。
这具躯体布满鞭痕,但左手虎口有长期执笔形成的茧——原主人应该是个识字的。
他在贴身衣物中发现半片青川木牍,上面记载着某段城墙的尺寸:"高丈六尺,基厚三丈,用土二千五百夯。
"但真正让他呼吸停滞的是袖中竹简。
当月光照射时,那些看似潦草的篆字竟扭曲成现代公式:sigma_c=0.85f_c[1-(ε_c/0.002)^2]这是混凝土受压区应力计算的核心公式!
竹简边缘还标注着"石灰78%、黏土15%、河砂7%"的配比建议。
"黥伯!
"陈河摇醒老者,"您可见过这种筑城法?
"老者独眼骤缩:"这是...墨子城守篇!
"他猛地捂住陈河的嘴,"徐福的方士正在找这个!
"黎明时分,工地突然骚动。
昨夜新筑的城墙段发生垮塌,露出三具呈挣扎状的尸骨——这就是黥伯所说的"垫基人"。
"你!
"赵监工的鞭子指向陈河,"识字就去记土方!
"在坍塌断面处,陈河发现秦人夯土存在致命缺陷:没有设置防渗层。
他鬼使神差地建议:"若每版夯土间铺芦苇席,再掺贝壳灰...""妖言惑众!
"赵监工举鞭欲打,却突然僵住——陈河手中的竹简正在朝阳下泛出诡异的蓝光。
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队着玄色深衣的骑士簇拥着华盖马车驶来,旌旗上的"李"字让所有人跪伏在地。
马车帘幕掀起,露出半张戴着水晶镜片的脸——那镜片的折射率明显是现代光学玻璃!
当夜,陈河被拖进一处绘满星图的石室。
墙壁上悬挂的羊皮地图让他浑身战栗——那是用墨线精确绘制的长城全段结构图,但某些节点竟标注着现代才知的应力集中区。
"陈工师。
"阴影中走出个披鹤氅的身影,手中把玩着青铜圆规,"听说你懂...钢筋混凝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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