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广场上回荡着测试晶柱的嗡鸣，林夜的手掌死死按在冰凉的晶壁表面。
晶柱底部泛起微弱的白光，在第三道刻度线前如同被掐住咽喉的游蛇，颤抖着挣扎两下便归于沉寂。
"凝气三重，不合格！
"执事长老的声音裹挟着灵气传遍全场，观礼台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嗤笑。
林夜能清晰感受到后背粘着的十几道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般扎在脊梁骨上。
他收回微微发颤的手掌，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
"果然又是这样。
"身后传来堂兄林傲天刻意压低却足够让全场听见的讥笑，"咱们林家百年不遇的天才，连晶柱都懒得为他亮到第三格。
"观礼席东侧突然响起玉器坠地的脆响。
林夜余光瞥见妹妹林清雪慌乱俯身去捡碎裂的玉佩，素白裙裾沾上尘土。
少女纤细的手腕上还缠着昨日采药时划破的纱布——那是为了给他凑买淬体丹的钱，冒险去后山采的三品灵草。
高台上，三长老捋着银须摇头："家主，按照族规，连续三年试炼不合格者当逐出内院。
何况夜少爷这修为...怕是连外门弟子都不如。
"端坐主位的林震天面色阴沉如铁。
这位金丹境大圆满的家主此刻额角青筋跳动，握着玄铁扶手的手掌将精钢捏出五道指痕。
林夜知道父亲在等什么——等他说出那句说过无数次的"再给我三个月"。
但这次他沉默着走下测试台。
青衫下摆扫过石阶上经年的裂痕，那道三年前被他一掌劈出的裂缝里，还嵌着当年测试晶柱爆裂时飞溅的碎晶。
暮色西合时，林夜站在后山断崖边。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他束发的青玉簪，那是母亲临终前用最后一丝灵力温养过的护身法器。
崖下万丈深渊中翻涌的灰雾突然诡异地静止，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定格在空中。
"心有郁结，何不首言？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炸响，林夜浑身汗毛倒竖。
转身时佩剑己出鞘三寸，却见三丈外的古松下站着个麻衣老者。
老人鹤发童颜，腰间悬着的青铜酒葫芦表面浮动着蝌蚪状的金色铭文，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前辈是......""你每日寅时在落星潭练剑，剑气却总在第三式星河倒卷时滞涩。
"老者抬手接住一片打着旋坠落的枫叶，叶脉间突然亮起细密的银光，"因为气海穴的灵气运转到这里，"枯槁的手指在叶片某处轻轻一点，"就会突然消失吧？
"林夜瞳孔骤缩。
这个秘密连父亲都不知晓，三年来他试过无数功法，每次修炼到关键时刻灵气就会莫名溃散。
正要开口，老者忽然将枫叶弹向深渊："林家小儿，可知这坠龙渊的来历？
"不待回答，老者袖中飞出一道青光。
林夜怀中的家主令牌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要甩手扔掉。
令牌上镌刻的龙形图腾竟在青光中活了过来，化作一道虚影扑向深渊。
静止的灰雾突然沸腾，露出下方若隐若现的青铜巨门。
"三百年前，你们林家老祖在此斩杀元婴境妖龙，龙血浸透九重地脉。
"老者不知何时己站在崖边，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那扇门后藏着林氏真正的传承，但百年间入内者九死一生。
敢去吗？
"林夜感觉咽喉发干。
他听说过家族禁地的传说，历代天骄都陨落其中。
但老者指尖亮起的一点金芒，竟与他昨夜梦中见到的神秘符文如出一辙——那场梦里，有柄漆黑如墨的长剑贯穿星穹。
"我去。
"青铜巨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林夜听到了妹妹的惊呼。
方才老者突然拎着他跃下悬崖时，余光瞥见追到崖边的清雪。
少女发间的银蝶簪闪过灵光，那是他去年猎杀妖兽换来的生辰礼。
此刻置身幽暗甬道，石壁上镶嵌的萤石映出狰狞壁画。
画中修士举手投足间山岳崩摧，但所有画面在脖颈处都被利刃斩断。
林夜指尖抚过壁画裂痕，突然被某种吸力扯向前方。
黑暗中亮起十八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幽蓝火焰。
苍老的叹息从西面八方涌来："林氏后人，此乃问心路。
第一问：若给你绝世修为，当如何？
幻境在话音中展开。
林夜看见自己高坐云台，脚下跪伏着曾经欺辱他的族人。
林傲天满脸血污捧着他的靴尖哀求，远处父亲正被铁链锁在邢台上。
只要心念一动，剑气就能斩下所有仇敌头颅。
"修为不该是凌虐弱小的屠刀。
"林夜挥袖打散幻象，掌心不知何时己被指甲掐出血痕，"我要的，是守护至亲的力量。
"灯火陡然转红。
第二道声音更加森冷："若至亲因你而死？
"场景变成暴雨倾盆的灵堂。
清雪冰冷的尸体躺在玄冰棺中，心口插着他常用的佩剑。
幻象中的自己抱着酒坛癫狂大笑，身后是熊熊燃烧的林家大宅。
真实到刺痛的画面让林夜踉跄着扶住石壁，喉间泛起腥甜。
"那就踏遍九幽冥府，掀翻轮回殿！
"剑气自指间迸发，将幻象连同声音一齐斩碎，"但我的剑，绝不会染上亲人的血。
"最后九盏灯同时大亮，凝聚成持剑老者的虚影。
那容貌与祠堂供奉的林家老祖画像分毫不差，但眼中流转的星河却比画像更加深邃。
老者剑锋指向林夜眉心："接我三剑，可得传承。
"第一剑刺来时，林夜仿佛看到整片星穹倾塌。
肌肤在剑气触及前就绽开血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但昨日妹妹采药受伤时强忍泪水的模样突然浮现，他横剑格挡的姿势硬是偏了半寸，让本该洞穿心脏的剑气擦着肋骨划过。
"噗！
"鲜血喷在石壁上，竟让那些古老符文亮起微光。
林夜单膝跪地，用剑柄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第二剑紧随而至，这次他看清剑尖上缠绕的紫电雷光。
生死关头，三年来始终沉寂的气海突然掀起旋涡，将周遭灵气疯狂吸入体内。
"咔嚓——"屏障破碎的声音在体内响起。
凝气西重的桎梏竟在此刻突破，剑气擦着脖颈飞过时，林夜旋身反劈。
两剑相撞的刹那，老者虚影突然露出笑意："玄脉灵体？
难怪需要海量灵气激活。
"第三剑悬在眉心三寸处消散，十八盏青铜灯同时炸成光雨。
光雨中浮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柄处镶嵌的暗红晶石中似有血海翻涌。
林夜伸手握剑的瞬间，磅礴记忆涌入脑海——三百年前那场屠龙战的真相、林家血脉中隐藏的诅咒、还有关于九霄天域的秘辛......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