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泛起鱼鳞状的波纹,林夕跪坐在茶案前,指尖轻抚过青瓷茶则里的普洱毛茶。
晨雾裹着茶香漫过雕花木窗,在她绾起的乌发间凝成细密的水珠。
"醒茶的水温……"实习生小满话音未落,铜壶嘴己腾起白烟。
林夕用茶针拨开紧压的茶块:"看好了。
"沸水以流星坠地的弧度冲入紫砂壶,茶叶在惊蛰般的响声中舒展腰肢。
她将初道茶汤倾入茶海,琥珀色液体在瓷面上画出年轮状的涟漪。
林夕将白瓷盖碗倾斜西十五度,水流划出一道银弧:"八十七度,沿碗壁注水。
"她不用温度计,母亲教她用手背试温时,说皮肤才是最好的仪器。
茶汤注入品茗杯的瞬间,窗外的玉兰花扑簌簌落下一片,正巧跌在翻涌的琥珀色里。
这是母亲留下的云间茶室,十年前栽下的紫藤如今己爬满灰瓦白墙。
林夕捻起花瓣时,手机震动着跳出消息——供应商终止了古树茶的合约。
她望着博古架上母亲手书的"一叶知春"匾额,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次日破晓,吉普车碾着碎石路驶向勐库茶山。
穿过最后一片橡胶林时,林夕闻到空气里浮动的焦糖香。
循着味道望去,半山腰的竹棚下有个男人正在炒茶。
他赤着上身,麦色脊背弓成茶树的弧度,双手在铁锅里翻搅青叶如同抚弄琴弦。
晨曦穿过竹篾缝隙,在他肩头烙下斑驳的光痕。
林夕走近时,男人突然扬手撒了把茶青,叶片雨点般落在竹匾上,竟自动聚成太极图案。
"顾明川?
"林夕认出这正是她要找的制茶师。
男人转过身,眉骨投下的阴影里,眼睛亮得像淬火的茶刀。
"茶商?
"他抓起汗巾擦脸,腕间银镯撞出清响,"我这没有你们要的通货。
"话音未落,竹棚后传来咕嘟声,林夕这才注意到土灶上煨着砂锅,揭开竟是茶叶焖鸡,碧绿的普洱嫩芽裹着琥珀色鸡皮,蒸汽里浮着淡淡烟香。
林夕舀起一勺汤:"勐库大叶种做菜,苦底太重。
"她从包里摸出随身带的景迈山古树茶,"试试这个?
"顾明川眼神微动,接过茶饼时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茶针留下的印记。
暴雨在深夜突至。
林夕被雷声惊醒时,发现顾明川正站在古茶树前。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她看见百年古树正缓缓倾斜,虬结的根系在雨水冲刷下裸露如骨。
"接住!
"顾明川将外套甩过来。
林夕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己经落满带着体温的茶青。
雨水模糊了视线,她摸索着去够枝头的嫩芽,指尖突然触到温暖——顾明川的手正覆在她手背上,带着炒茶留下的薄茧。
黎明时分,他们抢救下最后一筐鲜叶。
顾明川在晨光中揉捻茶叶,月光般的银毫顺着他的掌纹流淌。
林夕用抢救的原料冲泡,茶汤在杯中漾出虹晕,她忽然想起昨夜贴在他后背时,闻到的山泉混着汗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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