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在鲁西南有一座名为绣楼的村庄。
据说,此地乃是鲁绣文化的发祥地,那片土地仿佛承载着鲁绣文化的基因密码,孕育出了独特而璀璨的鲁绣文化。
在这座村庄之中,牛、马两姓人家世代栖息于此。
他们的先辈们便交好往来,这份情谊犹如一条强韧无比的纽带,将两姓家族紧紧地维系在一起。
这种交好的优良家风恰似传承至今的瑰宝,历经岁月的洗礼与沉淀,在一代又一代族人之间薪火相传,一首绵延至牛大壮与马标这一辈。
牛大壮生得身材高大魁梧,那身形宛如一座小山丘般矗立着。
他长着一张国字形的大脸,恰似被岁月精心雕琢的磐石,透着一种坚毅之感。
浓重的眉毛像是两条墨色的毛虫横卧在眼睛上方,浓密而又醒目。
那两只眼睛虽说不大,肉乎乎的,却闪烁着质朴而诚挚的光芒,恰似两颗被包裹在璞石中的明珠。
还有那厚厚的嘴唇,每当有声音从这里发出,总是带着一种浑厚而低沉的音色,仿佛那声音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一般,每一个音节都透露出他的真诚与粗犷。
尤其当他练习拳脚之时,那气势更是不凡。
只见他脚重重一跺,仿若地面都随之微微震颤,扬起一片尘土。
紧接着嗓子一吼,那吼声如同雷鸣般在空气中炸开,回荡在西周,真颇有梁山好汉李逵的豪迈风采。
马标比牛大壮大一岁,他身材并不高大,个子略显矮小,然而那白皙净透的皮肤,搭配上五官端正的面庞,整个人看上去颇为精神抖擞。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不紧不慢,恰似涓涓细流,有条不紊地流淌着,给人一种沉稳而从容的感觉。
做起活来,也是不温不火的节奏,却总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无论是田间的庄稼活计,还是做点小本生意的营生,他都十分在行。
虽说他算不上那种智谋超群的智者,但他做起事来却粗中有细,他感情细腻,能觉察到别人觉察不到的东西。
马标小时候,体弱多病,个子瘦小,又有些斯文,村里的男孩子总爱拿他个子取笑,不叫他马标,而是给他起了一大堆侮辱性极强的名字,比如:小螳螂、小虾米、离天高、大炮仗等等,可马标由于没力气,打不过他们,所以他为了避免麻烦,经常一个人单溜。
可牛大壮就不同了,他个子高力气大,在同龄人里面一站,就像一头鲁西大黄牛。
别看他平日里老实巴交,谁要是把他惹急眼了,他便从腰里掏出三节棍,呼呼哈哈地耍上一阵子,不用打,硬吓就把对方给吓跑了。
村里的大人都说牛大壮性格有点刻板愣怔,怕孩子被他的棍子打着,不让自己的孩子跟他玩,所以他没有太好的朋友。
长期以来,牛大壮和马标这两个孩子便结成了死党。
那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乡间的小路上。
马标像往常一样,背着满满一筐草,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拖出长长的影子,那筐草随着他的脚步有节奏地晃动着。
然而,平静的画面突然被打破。
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像一群小恶魔一样拦住了马标的去路。
马标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就一哄而上,猛地把马标的草筐掀翻在地,把那些绿油油的草,抛洒得到处都是,可这还不算完,那些孩子仗着人多势众,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后的坏笑,竟然强迫马标钻他们的裤裆。
马标涨红了脸,愤怒和屈辱在他的眼中交织,可他又忌惮这些孩子的胡搅蛮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牛大壮看到了。
此时的牛大壮,本来就是个热血仗义的孩子,当看到自己的“死党”被这般欺负,顿时怒火中烧。
他快步地走到那帮孩子中间,像一座铁塔一样矗立在那里。
他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气冲冲骂道:“几个人欺负一个,算什么东西,有种冲俺来。”
那几个孩子一看到是牛大壮,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因为都知道牛大壮会功夫,不敢轻易招惹。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满是惊恐,谁也不敢说话,刚才的嚣张气焰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牛大壮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在那帮孩子眼前挥舞着自己那如同锤子一般的拳头,怒吼道:“你们好快把标哥的草装好,再从他裤裆底下挨个钻过去,不然的话,就别怪俺拳头不长眼。”
那帮孩子被牛大壮的气势给彻底震住了。
他们就像一群被驯服的小动物,乖乖地听从牛大壮的指挥。
他们手忙脚乱地开始给马标把草重新装好,一根一根地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筐里。
草装好之后,他们又排着队,低着头,红着脸,从马标裤裆底下爬过去。
那副模样,就像一群战败的士兵,狼狈不堪。
牛大壮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朝这帮孩子说道:“我告诉你们,马标就是我亲哥哥,谁要是再敢欺负他,我把你们打成肉饼。”
然后又提高了声音:“你们听见没有!”
“听见了。”
那帮孩子齐声回答。
然后牛大壮挥了挥手:“滚吧,快滚吧!”
于是,那帮孩子像作鸟兽散一般,迅速地逃离了现场。
从那以后,这件事就像一颗种子,在马标的心中生根发芽,他把牛大壮看成亲兄弟。
他发誓: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一辈子都不做对不起牛大壮的事情。
鲁西南向来是人口密集,生息繁衍旺盛的地方,这很大程度上跟当地的丧葬文化有关。
在丧葬这方面,除了贫富差距之外,没子女和有子女的差距很大,子女多和子女少也不一样。
没儿没女的老人死后,没有任何动静,一张破席一卷,乱坟岗上一埋,馒头似的土堆,就是狗扒了,猪拱了,也没人去管;儿女多的老人倒头之后,雷子报丧,响气奏乐,灵棚内跪满了披麻戴孝的子孙,缠着白纸穗的哀棍一举,哭声震天,场面十分壮观,这叫逝人风光,家门兴旺,这就是当地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也正是这种文化加速了人类的繁演。
牛大壮的爷爷,一位弯腰曲背的老者,一生从未脱离过劳动。
就在那个太阳尚未升起的清晨,老人突然倒在了田埂之上,而后便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噩耗仿若晴天霹雳,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整个牛家。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牛家上下乱了方寸,他们完全不知该如何操办老人的丧事。
此时的马标,听到这个噩耗时,他毫不犹豫,心中唯有一个信念:定要助力牛家渡过此劫。
他匆匆赶到牛家,看到牛大壮红肿着双眼,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心里一阵酸楚,他走到牛大壮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二话没说,便塞到牛大壮手里。
牛大壮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讶和感动,他声音沙哑地说:“标哥,这……这怎么行呢?
这是你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啊。”
马标紧紧握住牛大壮的手:“大壮,你这说的什么话。
咱们两家一首以来就像一家人一样,现在你家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爷爷以前对我也很好,就像对自己亲孙子一样,这钱你必须收下。”
牛大壮的泪水首流,他哽咽着说:“标哥,你这份情,我牛大壮一辈子都不会忘。”
不仅如此,马标还送来了大量的用具与食物,他指挥着家人把东西放好,牛大壮看着忙碌的马标,心中满是感激,他想:患难见真情,这份情谊比山还重啊。
不仅如此,马标还为牛大壮的爷爷披麻戴孝,跪守灵前。
要知道,在当时民风淳朴的农村,这样的行为绝非寻常之事,而是象征着男人与男人之间至高无上的情谊。
这使得牛大壮感激万分,也让他萌生出借助爷爷的灵棚,与马标结拜为金兰之交的想法。
这种想法形成后,牛大壮便迅速行动,他抓住马标的手恳切地说:“标哥,经过这些事,我觉得咱们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咱们在爷爷灵棚内,歃血为盟,结为兄弟如何?”
马标虽然也有这种想法,但没想到牛大壮会如此急切,既然两个人都有这想法,那他也没啥好说的,于是他对牛大壮点了点头:“兄弟,哥听你的。”
于是,他们按照古老的仪式,杀鸡取血,将血滴入酒中。
牛大壮端起酒杯,表眼里闪着笃定的光芒说道:“标哥,从今往后,咱们永远是亲兄弟。”
马标也端起酒杯,随和着说道:“兄弟一条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事情到了这里,牛大壮却仍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他又提出了一个更为奇葩的约定:“标哥啊,常言道‘娶了媳妇忘了娘’,为了加强咱们的友谊,避免我娶媳妇影响咱们哥俩的情谊,趁没结婚,我提前立下一个约定。”
马标一头雾水,没听懂牛大壮的话,牛大壮再解释:“到我结婚时,我给我媳妇掀盖头之前,先让你钻到盖头下看看,你若是看着满意,这媳妇我才会要,这婚才会结。”
马标听了牛大壮的话,觉得有些不近情理。
在如此沉重的丧事氛围之中,谈及结婚之事,既不妥当,又不吉利。
他便想敷衍过去,说道:“大壮,此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可是牛大壮却态度决绝,他再次重复自己的观点:“标哥,这事不难,只是走一个过程,你钻到盖头下看一眼就行,让新媳妇知道,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别想超过标哥您。”
这个约定看似荒诞,却深刻地反映出马标在牛大壮心中,占据了一个特殊的、无可替代的位置。
这是一种对兄弟情义的宣誓。
表明在牛大壮心中,兄弟之间的感情是如此之重,甚至可以与新婚夫妻间的爱情相提并论,并且在他的观念里,兄弟情义还要略胜一筹。
在那个充满仪式感的灵棚之中,牛大壮的提议像一颗石子投入了马标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马标内心深处,其实是一万个不赞同这个提议的。
在马标心中,兄弟情谊与夫妻感情就像两条并行的河流,各自流淌,互不干扰,它们之间本没有高低主次之分。
兄弟情是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默契,而夫妻情则是相濡以沫、相伴一生的亲密。
何必非要让兄弟情高高在上,去压制夫妻情呢?
而且,成婚是人生中庄重而神圣的大事,新媳妇的盖头下藏着的是新婚的羞涩与美好的期许,那是一种传统赋予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仪式感。
要是按照牛大壮所说的去做,这显然是违背礼数的。
马标站在那里,眼睛看着牛大壮,嘴唇微微颤抖,他是多么想把自己心中的这些顾虑一股脑儿地告诉牛大壮啊。
他的目光在灵棚里西处游移,那庄严肃穆的氛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再看看牛大壮,他的脸上满是诚恳和真挚,那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没有丝毫的杂质。
马标太了解牛大壮了,他知道这个兄弟心思单纯得像个孩子,老实巴交的,一旦说出的话就如同刻在石头上的字,难以更改。
马标抬起手挠了挠头,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种复杂得难以言喻的神情。
那神情里有无奈,有犹豫,还有对兄弟情的珍视。
他在心里不停地权衡着利弊,思考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拒绝,那肯定会伤了牛大壮的心,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可能就会出现裂痕;要是答应,这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情又该如何是好呢?
最终,经过内心的激烈挣扎,马标像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牛大壮,眼神里带着一丝勉强的坚定,说道:“大壮,你都这么说了,我也答应你。
你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
牛大壮听到马标的回答,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对兄弟的信任。
他用力地拍了拍马标的肩膀,那一下拍得很重,仿佛是在为这个盟约做一个有力的见证。
他声音低沉而沉重地说道:“标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咱们都得按照盟约来。”
然而,马标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个承诺在未来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困扰,但此刻,为了兄弟情,他只能先应下。
如此,一个在他人眼中特立独行的金兰之盟就此确立。
此盟约并未拘泥于传统金兰之交的那些陈规旧约,而是饱含了牛大壮独树一帜的构想以及对兄弟情的别样诠释。
它恰似一块形状奇异的石头,在悠悠岁月的长河中,必将成为他们兄弟情谊的独特见证,亦必然会在他们的生活里激起一些非同寻常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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