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习惯在早上七点二十分出门。
这个时间，校园里的人流还没有达到高峰。
他能够从容地走在石板小路上，不必担心被人群挤到，也不必费力地分辨那些模糊不清的问候。
晨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深蓝色的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伸手调整了一下左耳的助听器，确认绿灯稳定亮着。
然后是右耳——这是他的日常仪式，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手机屏幕上显示电量充足，这让他稍微放松了肩膀。
计算机楼前的广场上己经有学生在走动。
祁寒熟练地避开那些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群，选择了一条较为僻静的小路。
这条路会绕远一些，但胜在安静。
他讨厌嘈杂的环境——不是因为声音本身，而是因为那些扭曲变形的声波传到他的大脑时，总会变成一团难以解析的乱码。
转过拐角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首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祁寒只来得及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膀，但己经太迟了——女孩怀中抱着的厚重书籍哗啦啦散落一地。
"对不起！
真的非常对不起！
我赶时间没看路——"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
祁寒抬起头，看见一双瞪大的杏眼正盯着他的耳朵——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助听器。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己经准备好面对那种让他不适的怜悯目光。
但出乎意料的是，女孩迅速掏出了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几秒钟后，她把手机举到了祁寒面前：真的很抱歉！
我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祁寒眨了眨眼。
这反应太不寻常了。
大多数人要么会继续大声说话，仿佛提高音量就能让他听懂；要么会露出尴尬的表情，然后匆匆离开。
很少有人会立刻想到用文字交流。
他接过手机，在下面回复：我没事。
你的书。
女孩——现在他注意到她胸前的学生证上写着"林小满，文学系二年级"——蹲下身开始捡拾散落的书籍。
祁寒也蹲下来帮忙。
那些都是厚重的古籍，《文心雕龙》《昭明文选》之类的，书页间还夹着许多彩色便签。
当他把最后一本书递过去时，林小满又打了一行字：谢谢你！
这些都是图书馆的珍贵资料，我赶着在开馆前还回去。
再次为我的冒失道歉。
祁寒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女孩又低头打字了。
我叫林小满，文学系的。
你的助听器很酷，是最新型号吗？
我表哥也是听障人士，他用的是骨传导那种。
这个问题再次让祁寒感到意外。
他接过手机：祁寒，计算机系。
这是CIC型号，比较隐蔽。
"啊，我知道这个！
"林小满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赶紧捂住嘴，歉意地笑了笑，又在手机上补充：我太冒失了。
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有机会再聊！
祁寒看着这个像小麻雀一样活泼的女孩，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点了点头，把手机还给她，然后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后，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林小满还站在原地，抱着那堆厚重的书籍，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见他回头，她灿烂地笑了起来，举起一只手轻轻挥了挥。
祁寒没有挥手回应，但他把这个笑容记在了心里。
晨光中，那个抱着书的女孩和她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像一串陌生的代码，突然闯入了他在寂静中运行己久的程序。
而此刻匆匆赶往图书馆的林小满，也在想着那个沉默的男生。
他皱眉的样子有点凶，但帮忙捡书时的动作却格外轻柔。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打字时修长的手指——那是程序员的手，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指甲修剪得短短的，透着一种严谨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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