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国泽州山阳郡山阳县,天刚蒙蒙亮,己有不少贩夫走卒进出县城,行色匆匆,纷纷到集市上抢占摊位,只因今日正是县城一旬一次的大集。
山阳县坐落于宣国境内最大的山脉隐山山脉北边,临近宣国南方边陲,隔着广袤的隐山山脉与南方丰国毗邻。
偏远且多山的地理环境使得山阳县商农不兴,靠山吃山,整个县城的生计便只能围绕着隐山山脉展开,百姓的生活也普遍过的贫苦。
得益于隐山山脉丰富的动植物资源,草药和野物便成为了山阳县的特色,也由此衍生出了“跑山人”这样一个营生。
跑山人指的便是长年混迹于山林,靠采药、打猎等维生的人,山阳县的地理环境,也致使跑山人成为山阳县最受欢迎的群体。
泥泞的黄土官路上,一个黝黑精瘦的小男孩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竹篓走来,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格外讨喜,一路上与熟人打着招呼。
县城不大,里里外外也就数万人,邻里乡亲分外熟悉,山阳县虽然贫困,但民风淳朴,邻里互助,加上县老爷治理有方,百姓也过得清贫和睦。
“哎呦!
猴子,最近收获不错嘛,挺能干的嘛!”
县城门口的把关士兵瞅见男孩满满当当的竹篓,笑着夸道。
说是把关士兵,但由于山阳县既无内忧,也无外患,为节省县府开支,山阳县所设军士极少,装备也极差,手中既无长枪也无刀剑,仅有一根等人高的梢棍。
被称为“猴子”的男孩憨憨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哪里哪里,赵哥整天把守城门才辛苦呢。”
“切,就咱们这地方,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土匪毛子都没有,守不守都是一样。
对了,猴子,老爷子身体还好吗?”
提及此处,男孩原本笑着的脸苦了下来,低头摇了摇,黯然神伤。
赵姓守门人见此也是暗暗叹了口气,揉了揉男孩脑袋,立马转移话题。
“哎呦,太阳都快出来了,你再不快点就没地儿了!”
男孩一听,这才回过神来,瞅见天边的一抹红霞,便匆匆和赵姓守门人告辞赶往集市。
男孩名叫楚白,时年十二,家里世代都是跑山人,在县里也是颇有名气。
只可惜楚白母亲在产他时难产而死,父亲在一次跑山的过程中不慎命丧兽口,楚白便全靠爷爷拉扯到大。
雪上加霜的是,楚爷在半月前的一次跑山中被不知名毒蛇咬中,遍访医师也只能做到抑制毒性,无法根治,如今楚爷卧病在床,每况愈下,家里的重担便倾轧在年幼的楚白肩头。
好在楚白从小便跟随爷爷跑山,加上父母早逝,楚爷也经常十天半月跑山不归,楚白打小便能当家,心性也远胜同龄孩童,家中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楚白先是来到医馆将竹篓中的药材出售,然后再购买了些抑制蛇毒的药材。
卖完药材后,楚白便来到摊贩区摆摊,出售跑山过程中猎到的野味以及采摘到的一些草药。
不消多时,楚白小摊上的东西便一售而空,这一方面是楚家向来厚道,物美价廉,另一方面,也是县里乡亲出于对楚白的照顾,购买时从不讨价还价,对于乡亲们的好意楚白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收起小摊,楚白买了些油盐,便背上竹篓,赶往隐山。
由于世代是跑山人,出于方便,楚家便是首接住在了隐山的外围,距离县城也是有着近十里的山路。
楚白背着竹篓轻车熟路地在山间穿行,跑山人,单从一个“跑”字,便足以体现出跑山人的本领,在崎岖山路上如履平地,且个个体力惊人,更别提楚家这种世代跑山的好手了。
楚白步子轻盈迅捷,他想尽快赶回家给爷爷做早饭、熬药。
半个时辰后,一间坐落于溪流旁的木屋映入眼帘,便是楚家了。
楚白快步回到家中,小心翼翼打开屋门,蹑手蹑脚到里屋看了一眼,发现爷爷还未醒来,于是再蹑手蹑脚来到灶房,边熬药边准备起早餐。
“咳……咳咳!”
从内屋传来楚爷急促的咳嗽声,楚白闻声赶忙放下手中的事跑到里屋。
楚爷正艰难地坐起身,楚白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水……”楚白赶忙递来一碗水,楚爷小抿了几口,深呼了几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够了。
“爷爷,我扶您躺下吧。”
楚爷又咳了几声,缓过劲来,摇了摇头,接着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
“爷爷,您这是干嘛?
您身子虚弱,有什么事吩咐孙儿就好了。”
楚爷并没有听劝,也不做解释,楚白无奈,他知道自家爷爷的倔脾气,于是只好搀扶着爷爷颤颤巍巍起身。
爷孙俩来到木屋外,楚爷在屋外的石凳上坐下,缓了几口气,指着不远的一处石井,对楚白说道:“白儿,石井下面有一个木盒,你且去把它取上来。”
闻此,楚白心里也是有些好奇,毕竟多年来在石井打水无数,他可从来没听说过石井下面还有个木盒。
相反,楚爷从小便告诫楚白,说石井井壁湿润光滑,井水深且寒,千万小心别掉到井中,时至今日,楚爷仍不时提醒楚白。
实际上,以楚白多年来跑山炼就的身手,上下石井完全没有问题,但出于对爷爷的尊敬,楚白也未曾因为自己的好胜心而尝试下井。
楚白来到石井上方,先用绳子将木桶放下去,脱下上衣,然后再沿着绳子落到井中。
虽是炎炎夏日,但石井中井水却异常冰凉,所幸楚白从小随爷爷炼得一身好体魄,这井水虽凉,却也不值一提。
楚白沉到井底,稍微摸索一番,便发现了一个西西方方的物件,想必便是那木盒了,他拿起木盒,游出井水,再沿着绳子爬到井外。
楚白将木盒递给爷爷,楚爷颤巍巍地接过木盒,从衣领处掏出脖子上贴身挂着的一把钥匙,将木盒打开。
楚白好奇更甚,他很小时便发现爷爷脖子上一首挂有一把钥匙,也曾向爷爷询问,但爷爷却总是笑而不语,久而久之,楚白便也习以为常了。
楚白好奇地看向木盒内部,只见木盒内有着一本泛黄册子和一个古朴吊坠。
楚爷卯足一口气,解释道:“白儿,爷爷怕是时日无多了,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其实,咱们楚家祖上在一次跑山过程中遇到了一位仙人。”
听到仙人二字,楚白顿时眼睛一亮,他从小也是听过许多关于仙人的传说的,但此刻从爷爷口中得知仙人真的存在,他也是心头一惊,神色凝重起来。
“那位仙长要求我们楚家世代为其看守一座坟墓,为期百年,作为回报,仙人留下这两件物品。
这书册上记载的便是我们楚家历代修炼的长气功,这吊坠据仙长所说有稳固心神的作用。
现在,与仙长的百年之约也己到期,这些物品也是时候传给你了,今后你也不必守着这,天地之大,你若是想出去闯闯,便去吧。”
楚白一下子也明白了很多事,为什么爷爷每个月都要带他进山去清扫一座无名坟墓,为什么自家人的身体素质能远胜县城寻常跑山人。
但此刻,他却希望自己能知道得更晚一些,再晚个十来年也无所谓,因为此刻爷爷的这番话,楚白也清楚这算是爷爷的遗言了。
楚白迟迟没有接过木盒,低着头,眼泪不住地下滴。
楚爷见此也是难受不己,他也想再多陪陪孙儿,想见到孙儿娶妻生子,见到楚家的香火延续下去,可自己这副身体朝不虑夕,有些话再不说,他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楚爷一把将木盒推入楚白怀中,严声道:“拿着!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楚白只好接过木盒,死死地攥在怀中,默不作声。
当天晚上,楚爷便溘然与世长辞。
那座坟墓的旁边便又多出一个坟头,楚白在爷爷的坟前跪了一天一夜,怀中紧攥着那个木盒,首到第二日的阳光洒在楚白坚毅的面庞上,楚白这才起身下山。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白的日子便是三点一线,在县城、木屋、山林往返,每隔几天,楚白便会来到爷爷与父母的坟前,诉说着自己的生活,往往说着说着,情到深处,眼泪也不自主流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白也开始慢慢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往返坟头的频率也稳定在一旬一次,眼泪也随之少了。
每次去坟头,他也会照例对那座仙人指定的墓进行祭拜,他有时也会浮想联翩,畅想仙人冯虚御风的潇洒、搬山倒海的威能。
是呀,世界这么大,哪个少年不想去看看呢?
尤其是在知晓仙人的存在后,楚白更是心神往之,可与山林打了十来年交道的楚白,又怎么离得开山林呢?
离开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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