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泥地跪女·白眼狼亲咸安十七年,霜降。
凛冽的寒意如针般,细密地扎入骨髓。
陆清清跪在东宫那朱漆斑驳的门前,膝下的青砖浸着隔夜的严霜,寒意透过单薄的衣物,首沁心脾,竟比前世天牢的地砖还要冰冷几分。
她微微垂首,目光死死盯着太子妃李氏的绣鞋。
那鞋面上金丝银线绣就的并蒂莲,精致华美,鞋尖还沾着今早赏菊时遗留的晶莹露水,然而,李氏在瞧见她的瞬间,却嫌恶地往后退了半步,仿佛她是什么令人作呕的脏物。
“不是说找了户农家收养吗?”
李氏捏着帕子,紧紧掩住口鼻,那声音尖细得如同掐着嗓子的雌鸡,“怎么又送回来,弄脏我东宫的门槛?”
陆清清缓缓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微微颤动的阴影。
她清楚此刻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身上那件粗布衣裳,补丁层层叠叠,像是一块拼凑起来的破抹布;头发随意地用草绳捆着,凌乱得如同荒草;右脸颊还沾着来路上被顽童恶意扔掷的泥巴。
但这一切皆是她有意为之——前世,她被梳洗得干干净净送回东宫,换来的却是一句“乡野丫头难登大雅之堂”的轻蔑评价。
“母亲,”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颤抖,仿佛一只惊弓之鸟,“清清很听话的,会洗衣做饭,求您让清清留下……”“谁是你母亲?”
李氏冷笑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满是嫌恶,“东宫只有明珠一个嫡女。
再说了——”她故意将音量提高,似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你生父是谁都不清楚,莫不是想赖上太子殿下,谋个郡主当当?”
围观的宫女太监们顿时发出一阵窃笑,那笑声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小刀,割在陆清清的心口。
她紧紧攥起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的屈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时的她,就在这样的冷言冷语中,一步步将自己活成了东宫可有可无的影子,首至双生妹陆明珠用一杯毒酒,无情地结束了她悲惨的一生。
“姐姐莫要为难母亲,”甜腻的声音如蛇般从廊柱后蜿蜒传来,陆明珠身着织金襦裙,款步而出,那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出细碎的金光,“不如让父亲做主,送姐姐去庄子上……”她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
陆清清缓缓抬头,清楚地捕捉到少女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恐——哦,对了,前世的今天,她会被太子一脚踹翻在地,额头重重磕破,而陆明珠会假惺惺地递来帕子,实则在帕角偷偷缝了能让人浑身起红疹的药粉。
但今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马蹄声由远及近,如擂鼓般沉闷地响着,惊起檐角几只寒雀,扑腾着翅膀仓皇而飞。
陆清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仿佛要冲破胸腔。
然而,当她看见那匹杂毛马时,却突然破涕为笑。
马上的男子身着艳红锦袍,如同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腰间玉佩下还坠着三串糖葫芦,怀里蹲着一只毛色油亮的鹦鹉,正歪着头左顾右盼。
此人正是辰王萧景辰,京城出了名的第一纨绔,同时也是太子萧景弘的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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