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七月,空气中浮动着令人窒息的热浪。
仁济医院急诊室的空调外机疯狂运转,却驱不散室内的焦灼。
陆沉舟摘下手术手套,指节泛白——连续十七个小时的器官移植手术,让他的手腕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身旁的林晚晴正核对术后医嘱,淡蓝色护士服被汗水洇出深色水痕,发梢还沾着几缕被消毒水熏黄的碎发。
"陆医生,3床患者血压骤降!
"实习护士的尖叫撕破空气。
陆沉舟抓起听诊器冲过去,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中,他瞥见患者瞳孔开始扩散。
"肾上腺素1mg静推!
准备除颤!
"他扯开患者衣襟,电极板在胸腔压出暗红淤痕。
就在电流通过躯体的瞬间,整栋大楼突然剧烈震颤,头顶的无影灯爆裂成无数玻璃碎片。
"地震了!
"有人嘶吼。
陆沉舟本能地扑向被气浪掀翻的林晚晴,却见窗外闪过刺目蓝光。
眩晕感如潮水涌来时,他最后看到的,是林晚晴惊恐的双眼和逐渐模糊的电子钟——2023年7月30日23:17。
硝烟的腐臭最先刺入鼻腔。
陆沉舟在瓦砾堆中醒来,军靴碾过碎砖的脆响惊得他猛然抬头。
百米外,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正用刺刀挑起啼哭的婴儿,妇女绝望的惨叫混着机枪扫射声撕裂空气。
林晚晴蜷缩在他身侧,洁白的护士服沾满黑灰,发间还别着那支樱花图案的发卡,此刻却沾满暗红血渍。
"这是...1937年?
"林晚晴颤抖着指向街角歪斜的告示牌,油墨未干的"淞沪会战爆发"几个大字刺得人眼眶生疼。
陆沉舟的目光扫过远处飘着膏药旗的坦克,喉结滚动咽下惊悸。
他突然抓住林晚晴的手腕,却在触到她冰凉皮肤时动作一滞——这个总在手术室默契配合的搭档,此刻正用同样震惊的眼神望着他。
爆炸声在三百米外炸响,气浪掀飞半面砖墙。
陆沉舟将林晚晴护在身下,碎石划破脸颊的刺痛反而让他清醒。
当看到不远处抱着断腿哀嚎的士兵时,他突然想起抽屉里那封未送出的辞职信——原本打算结束这场无休止的加班后,向林晚晴告白。
"我们得救人。
"他扯下衬衫下摆缠住伤口,血腥味在齿间蔓延,"这里没有CT和抗生素,但我们还有双手。
"林晚晴愣神片刻,随即撕开裙摆做成绷带,发梢垂落遮住泛红的眼眶。
远处又传来孩童的哭喊,两个来自未来的医务工作者,就这样握着临时拼凑的止血钳,踏入了真正的战场。
临时医疗点设在城隍庙残垣下,褪色的"国泰民安"匾额斜挂在焦黑梁柱上。
陆沉舟跨过门槛时,腐肉的气息混着劣质烧酒味扑面而来,二十余张草席上横七竖八躺着伤员,蛆虫在化脓的伤口上蠕动。
"让开!
"背着担架的士兵撞开他。
担架上的少年腹部绽开可怖的裂口,肠子正顺着指缝滑落。
陆沉舟条件反射地按住伤口,却摸到一手黏腻——这个在ICU救过无数重症患者的外科医生,此刻面对没有无菌环境的战场,第一次感到战栗。
"盐水!
镊子!
"他扯开嗓子喊。
林晚晴己经跪在泥地里,用刺刀撬开缴获的日军医药箱。
当她举起泛黄的纱布时,两人同时注意到上面的樱花图案——那是侵略者的物资。
手术在断墙下进行。
没有无影灯,就用煤油灯替代;没有麻醉剂,就让伤员咬着皮带。
陆沉舟的手术刀划开皮肤时,伤员凄厉的惨叫震得他耳膜生疼。
林晚晴颤抖着递来止血钳,突然被喷溅的鲜血染红半张脸。
"深呼吸,晚晴。
"陆沉舟的声音沉稳得连自己都惊讶,"压住股动脉,对,就像我们在急诊室做的那样。
"记忆突然闪回上个月那场车祸急救,林晚晴也是这样冷静地递来肾上腺素,而此刻她睫毛上还凝着泪珠。
子夜时分,第37名伤员的伤口终于缝合完毕。
陆沉舟瘫坐在满是血污的草席上,发现林晚晴正在给失去双腿的老兵喂水。
月光透过破洞的屋顶洒在她身上,映出侧脸柔和的轮廓。
他想起两人在现代医院共享的那些盒饭时光,想起她总把鸡腿夹进自己碗里的模样。
"陆医生!
"通讯员跌跌撞撞冲进来,"西行仓库防线告急,需要支援!
"陆沉舟起身时眼前发黑,却被林晚晴稳稳扶住。
她的掌心带着绷带的药香,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我和你一起去。
"远处传来密集的炮声,震落屋檐的碎瓦。
陆沉舟握紧林晚晴的手,在战火映照下,他们看到彼此眼底燃烧的光。
这个曾经只属于无影灯和病历本的承诺,此刻在枪林弹雨中,化作了更沉重的誓言。
当第一辆载满伤员的卡车轰鸣而至时,两个穿越者再次并肩而立——这一次,他们不仅是医者,更是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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