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崩塌得悄无声息,却又雷霆万钧。
病毒像潮水般席卷城市,留下满目疮痍和苟延残喘的幸存者。
废弃工业区高耸的烟囱,如今像墓碑般矗立,锈蚀的钢铁森林在暮色中渗出暗红铁锈,像极了干涸的血痂。
陆骁的作战靴碾过破碎的玻璃,每一步都踩碎着旧世界的残影。
他忽然驻足——通风管道垂落的蛛网间,悬着半片风干的蝴蝶翅膀,在穿堂风里碎成齑粉。
蝴蝶翅膀的碎末在陆骁眼前飘散,像一场微型雪崩。
他伸手接住一片残鳞,指腹传来的触感让他想起实验室的标本簿——那些被福尔马林泡得发脆的昆虫翅膜。
"磷粉还在发光..."他喃喃自语。
这不合常理。
大崩溃后第七个月,地球上最后一只蝴蝶就应该死绝了。
就像那些消失的蜜蜂、麻雀,以及所有脆弱的美好事物。
身后传来碎石滚动的声响。
陆骁没有回头,但肌肉己经绷紧到能听见肌腱摩擦的细微响动。
他的虹膜在阴影中扩张,适格者的视觉让他能看清三十米外铁架上一滴正在蒸发的露水。
"再靠近一步,"陆骁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排气管里挤出来的,"我就把你钉在那根蒸汽阀上。
"脚步声停了。
一个带着电子杂音的女声响起:"你的视网膜血管正在渗出血清蛋白。
"声音顿了顿,"适格者出现虹膜出血是神经系统过载的前兆。
"陆骁终于转过身。
五米外的混凝土残骸上站着个穿防尘服的娇小身影,面罩的呼吸阀随着喘息规律地开合。
她背着的医疗箱侧袋里,露出一截注射器的金属尾翼。
"方舟的猎犬?
"陆骁的冷笑扯动了左颊的伤疤。
那道贯穿颧骨的伤痕开始泛出诡异的蓝色——这是抑制剂失效的征兆。
女人摘下面罩。
暮色中她的眼睛像两枚被雨水洗过的铜币,瞳孔周围有一圈不自然的金色光晕。
"简宁。
病毒生态学博士。
"她指了指陆骁腰间的水壶,"如果你分我半壶水,我可以告诉你通风井下面有什么。
"陆骁注意到她防护服右肋处有撕裂伤,边缘呈锯齿状——血蜕者的爪痕。
但伤口周围的皮肤没有出现典型的灰质化病变。
这不合常理。
水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简宁接住时踉跄了一下,陆骁闻到了风中飘来的血腥味混合着某种草药苦涩的气息。
她在用土法抑制感染。
"下面有台还能工作的低温培养箱。
"简宁吞咽时颈部肌肉绷出尖锐的线条,"装着十二支未激活的疫苗原型。
"陆骁的瞳孔骤然收缩。
疫苗?
方舟那群疯子两年前就宣布疫苗计划失败了。
他想起那些被装进裹尸袋的志愿者,他们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从骨头上剥落..."你知道谎报军情在旧时代是什么罪名吗?
"陆骁的战术匕首不知何时己经抵在简宁颈动脉上。
刀锋压着她防护服领口露出的金属链——刻着双螺旋纹章的军方识别牌。
简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这个濒临变异边缘的女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指甲几乎嵌入陆骁的皮肉。
"看看这个!
"她扯开领口,锁骨下方露出一个正在渗血的植入式接口——和陆骁身上的一模一样。
"第七代适格者..."陆骁的刀尖微微颤抖。
军方从未成功让女性承受住基因适配手术。
培养箱的警报声就在这时穿透地板。
简宁的瞳孔在警报红光中收缩成两道细线,和陆骁战斗时的状态完全相同。
她嘴角渗出血丝:"现在你明白了?
我们才是第一批疫苗。
"远处传来混凝土崩塌的轰鸣。
陆骁的听觉捕捉到某种黏液拉扯的声响——至少二十个血蜕者正在向声源聚集。
他看向通风井,又看向简宁颈侧正在浮现的蓝色血管网。
"听着,标本。
"他扯开自己左臂的止血带,露出密布针孔的内侧静脉,"我的血能让你再清醒西小时。
够我们拿到培养箱然后——""然后一起下地狱。
"简宁突然笑了。
她摘下的医疗箱里,六支装着荧光绿色液体的安瓿瓶正在相互碰撞,"欢迎来到方舟计划的真正终点,战友。
"陆骁看着这个比自己更早被抛弃的武器,突然明白了她眼中那种熟悉的疯狂从何而来。
那是所有适格者最终都会到达的彼岸——当你知道自己既是医生也是病人,既是解药也是毒药。
他接住简宁抛来的安瓿瓶,玻璃表面凝结的水珠倒映着两人变形的脸。
在末日的黄昏里,这或许就是最接近"同类"的定义。
"跟紧我,博士。
"陆骁咬开瓶塞,荧光的液体在齿间泛起苦杏仁的味道,"这次记得瞄准大脑。
"他们跃入通风井时,最后一片蝴蝶翅膀的磷粉正巧飘落在简宁染血的肩头。
像极了旧时代那些关于重生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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