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凤栖梧暮春三月的曲江池畔，柳色如烟。
李长卿抱着焦尾琴穿过回廊时，正听见远处传来宫娥们银铃般的笑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青灰色的乐师袍，将腰间玉珏往暗处掖了掖——这是昨夜崔府侍女偷偷塞给他的，说是小姐在寒食节宫宴上遗落的。
"李待诏可算来了。
"教坊使王公公提着灯笼迎上来，"今日太子殿下宴请范阳节度使，特意吩咐要听您新谱的《凤栖梧》。
"灯笼在暮色中晃出一圈昏黄，映得池中残荷都泛起血色。
李长卿垂首应诺，指尖却不自觉抚过琴尾那道裂痕。
三日前在平康坊，他便是用这张琴为那个戴帷帽的女子伴奏。
当时她唱的是《子夜四时歌》，声音清泠如碎玉投壶，转身时罗带拂过他的琴弦，留下淡淡杜若香。
此刻麟德殿内灯火通明。
李长卿跪坐在屏风后调弦时，忽听得环佩叮咚。
透过蝉翼纱，他看见一袭石榴红蹙金襦裙曳过织金毯，云鬓间九鸾衔珠步摇在烛火中流光溢彩。
那女子经过他面前时，广袖带起一阵风，露出腕上缠着的茜色丝绦——正是三日前系在琴尾的那条。
"这便是崔相国家的明珠？
果然艳冠长安。
"席间有人低语。
李长卿手指一颤，冰弦在指腹割出细微血痕。
原来那日巷陌相逢的素衣女子，竟是当朝宰相崔涣的独女崔明玥。
《凤栖梧》的最后一个音还在梁间萦绕，太子已抚掌大笑："都说李太白斗酒诗百篇，依孤看，李待诏这一曲可比谪仙人！
"李长卿叩首谢恩时，瞥见崔明玥正以团扇掩面与身旁侍女耳语，眼角那颗泪痣在烛光下犹如朱砂一点。
宴罢已是亥时。
李长卿抱着琴绕开醉酒的宾客，却在经过望仙台时听见假山后传来争执声。
"...东宫之位早晚是本王的，你又何必守着那个病秧子？
"这声音带着酒意，分明是太子。
李长卿屏息后退，却撞上身后一具温软身躯。
崔明玥的帔帛缠住了他的琴轸。
黑暗中她猛地攥住他的手腕，薄荷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别出声。
"太子的脚步声近在咫尺，李长卿感觉怀中人剧烈的心跳震得自己胸膛发麻。
直到巡夜禁军的灯笼晃过花丛，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正贴着她后颈，汗湿的指尖陷入鸦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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